眼见着利刃即将没入温越体内,千钧一发之际,两只银光闪烁的小巧物事,迅疾地钉入了刺客们的右手腕。
“啊——”惨痛的哀嚎中,血气溅射,洒落到了温越的脸上。
南枝上半身从轩窗上翻了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还好,赶上了。
薄刃削如蝉翼,劈开了刺客的手腕的筋脉,翻卷开的雪白皮肉,被血窟窿迸溅出的液体泡开。两人的右手在顷刻之间被废,手中的匕首和短剑齐齐掉落。
其中一人眼露煞气,并不死心,几乎在同一时刻用左手接住了同伴的武器,再次往温越胸口刺下。
“噌——”
一只手蓦然抬起来,抓住剑柄。
温越睁开了眼睛。
“你!”刺客大惊失色,“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早就醒过来!”
他明明亲眼看见恪郡王喝下了那杯酒!
温越的手掌兀地用力一转,借势反拧住此人的左手,护住要害之地从翻滚了两圈,快速拉开了自己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斗大的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沁出,犹如泪水流得纵横满面,身体也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起伏着。
南枝拦在他的面前,掌中刀挽了个刀花,蛾眉蹙起:“奉礼!”
这个冰山乌龟,还没脱身吗!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被人踹开,一脸狼狈的奉礼持剑而来,看到温越的模样,眼中凝了一层寒霜。
风迎雪刃挥。
两人顿觉不好,想要躲开,却被安静的剑意笼于彀中,无处可逃。惨痛的哀鸣声中,弥散的银光炸裂开来,将刺客钉在了原地,剑入骨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主子!”
温越虚弱地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南枝手中的刀刃。
钉雪折花刀。
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冷静快速地下令道:“不可能只有这三个人,我们得快点离开画舫,来人是……”
他脸上的安然裂开了一道痛楚的痕迹,再次捂住了胸口,只觉得胸腔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熊熊地燃烧,烧得他目眩神迷,某种沉重剧烈的悲伤刺入了骸骨,几乎要把他撕碎。
奉礼连忙扶住他。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从背后传来,刺鼻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不对……”温越竭力让思绪在痛苦中保持清醒,眼睛却虚弱地仿佛要睁不开,“不对——邵霁——奉礼!你去救邵霁!”
邵霁一定是出事了,不然画舫不可能还在河中央,船上护卫以他为首,就算艄公出事,在他的号令下也会立刻传信给河岸上的人,让他们驾船转移人群。
刺客一定是先确保邵霁不能动作,才敢再下手的!
至于瑶妹等其他人,应该不是对方首要解决的人物。
“有我在,你放心。”南枝瞥了一眼闻讯赶来的船上护卫,“还有护卫队这么多人。”
“是……主子!”奉善挣扎地望着温越,又看了眼南枝掌心的薄刀,还是接下了命令,转身离开。
内室的檩条在燃烧中发出哀鸣,终于支撑不住,坍塌而坠,重重地砸在了镶金饰玉的猩红画毯上,燎起的火星顺着粘湿酒液的帘幕蔓延开来。
南枝躲过了一根又一根燃烧的柱子,扶着昏迷的温越从焦黑的门里钻了出来。
却见又一个下人打扮的刺客,突破护卫队的围剿,表情狰狞地拿着短刀向二人劈来。
南枝屈膝顶在那人下身要害之处,一声闷哼中将掌中刀刺入对方眼睛,却听到了身后另一道呼吸声。
一个偷袭的贼人直往半昏迷的温越身上扑去。
南枝大脑一片空白,不假思索,轻点足尖冲过去把温越推开。
利刃顺着她的手臂堪堪划过,刺破了绸缎,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口子。
南枝拽住了温越的袖子,两个人被剧烈的冲势所携,在巨大的水花中,齐齐坠入了护城河。
“他们跳下去了!追!”
“贼人在那里!杀贼人,救郡王——”
画舫左舷的小厨房里,巨大米缸露出了一个狭小的口子,一只颤抖的手摸寻着缸上的挡板,小心翼翼地拽着它,把小口子挡得严实了。
米缸的腹口中,温西瑶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听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眼泪在眼中打转。
那个不知名的书生,一改刚刚滔滔不绝的贱兮兮模样,侧耳聆听着什么。
听到他沉稳规律的呼吸声,彷徨无助的温西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往他身边凑了凑。
老天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正听这书生侃天侃地,心情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却见火光陡盛,画舫里一片混乱,连忙一边逃火,一边想找王兄。
谁知道却见几个来势汹汹的刺客,趁乱直往王兄的房间冲过去了!
她吓得面无血色,脚一软瘫倒在地,差点被刺客发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灭口时,一只手却捂住了她的嘴巴,拖着她的腰把她带入了两个房间的偏角后,用门掩住了刺客的视线。
“嘘!”是那个书生的声音。
“郡主,不要去郡王那里!”书生凑到她耳边,语气笃定地低语道,“画舫出事定然是冲着郡王来的,他那里如今是最危险的地方,郡主去了反而还要让他分心。”
那怎么办啊?
温西瑶恐惧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到了薛让手背上。
“郡主会水吗?”
温西瑶摇了摇头。
“我们先躲起来,等邵小爷和荀老他们稳下了局势再出来。”
刺客们混入下人群中,根本无法分辨,他和宝襄郡主都是手无寸铁的废物,跑出去不是给人送菜吗?
反正也不是这些人的任务目标,躲起来才是最安全的。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邵霁他们。
薛让的思绪转得飞快。
画舫到现在没能和外界联系,一定是因为手持信号之物,能调派对岸护卫的邵小爷被控制了,荀老到底年迈,又不是真主子,他们那里也不一定安全。
他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他们也出事的话……
薛让带着温西瑶快速地从几个暗小的房间灵活地穿梭。
他记性好,之前到处蹭吃蹭喝瞎转的时候,俨然已经把整座画舫的构造铭记于心,脑海中犹如画好了一张立体的空间图,该往哪儿走,哪里有死角都了然于胸。
他拉着温西瑶的胳膊,像放风筝一般,不停往刺客们的盲区闪躲遮挡,竟然真就甩开了这些人,最后钻进了这个小厨房的米缸。
人倒霉了真是喝凉水也塞牙。
薛让不想让这惶然的小郡主更加害怕,只能装出个表面安定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忍不住拿指甲焦躁地抠起缸壁了。
他就应该吃完就滚蛋!
让你被富贵荣华、锦簇花团迷了眼,舍不得下船!这回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