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南枝带着拂花松云回了府,便得知温西瑶把伺候的人全赶到了院中,自己一人关进了屋子里,禁闭房门。
一众丫鬟婆子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各个惊慌失措,窃窃私语。
奉善难得露出了仓惶无措的脸色。
南枝让他把事情又仔细说了一遍,拍了拍他的肩膀,敲了敲温西瑶的房门。
“姐姐,是我……”
“滚!”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喝打断了。
南枝抱着胳膊,语气冷冷:“王妃估摸着再过一个钟头就回来了,姐姐打算一会儿也用这个表情语气对着她吗?”
“你滚!不用你假惺惺地过来!你不就想看我的好戏吗?”温西瑶哽咽了一下,声音带着怨怼。
这妮子还怨到她头上了?南枝啧了一声。
不行,必须在王妃回来前说清楚,她可不想承受无妄之灾,更不想因为温西瑶这点破事,把府里又闹个天翻地覆。
“奉善,给我把门踹开,然后守在外面,谁也不许进来。”
“五小姐,这……”拂花有些迟疑。
“按照我说的做,”南枝略抬高了声音,“这件事的严重性你是知道的,想想吧,让王妃知道,你和院里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拂花变了脸色,连忙招呼着几个大丫鬟,让众人井然有序地退下了。
奉善飞脚一踹,就把这朱红松香木的精巧门扉给踹成了半残,顺着力道来回滑了好几次圆弧。惨烈的“吱呀”声吓得屋子里的温西瑶,都悚然地从被子里把头抬起来。
却见她那病恹恹的妹妹把那门一掩,活像个阎王似的,大步流星地直往她床边走来,没等她眨个眼,就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
“温南枝——你!你好大的胆子——”温西瑶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两只手直往她胳膊上抓去,却被她利落地重重扔回了床。
“哎呦!”
南枝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她的床,把她的两只手反剪过来。
“刚刚说我什么?假惺惺?”南枝的动作带着煞气,声音却慢条斯理,仿佛在和温西瑶闲谈香膏脂粉似的。
温西瑶本就跑累了,没有力气挣脱,只恨恨地“啐”了一口。
“我说错了吗?你都知道了吧,不就是想来嘲笑我吗?”她冷笑一声,圆睁的杏眼怒视向南枝,“本来我都计划好了,不会出错,偏偏半路跑出个多管闲事的奉善……呵,温南枝,今天出门的事我只告诉了你,奉善是谁派来跟着我的?啊?你说啊?”
“是我派的。”
“你承认就好,明明说好了,你却故意派人偷偷跟着我,坏我的好事,亏我把你当作姐妹……”
南枝几乎被她气笑了,柔声道:“没错,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何必要答应替你遮掩,惹了一身骚,何必担心你的安危特意让奉善保护你?
你是死是活,还能赖到我做妹妹的头上吗?”
“把我当作姐妹,是指王妃交代你的功课不会做的时候找我代劳,是指东西丢了使唤我到处找,是指惦记着好处才送给我几样糕点打发,还是指理所当然地让我冒着风险帮你骗王妃?”
“把我当作姐妹,就是自己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失手了,却怪在我头上?”
南枝厌倦地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把她往床上一推,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
“温西瑶,你也配跟我提‘姐妹’二字?”
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淡,没有怒意,没有惊慌,也没有以前的唯唯诺诺。
温西瑶从未见过对自己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的南枝,不由得怔住了。
难言的沉寂在姐妹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良久,温西瑶才有些难堪地垂下头,假装按揉着手腕,不发一言。
可是那些话还是不停地钻进了她的耳朵,仿佛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温西瑶只觉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咬了咬牙,鼻子却忍不住酸了。
南枝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想装作不在意,可是苦涩的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温西瑶分外颓丧,抽了抽鼻子,偷偷用手背擦了擦,却见一张帕子扔到了她面前。
“我才不用你的。”温西瑶梗着脖子,冷笑着把那帕子又扔回了南枝怀里,“我不配做你的姐妹,自然也不配用你的帕子!”
南枝却还是淡然地注视着她,反而盯得她愈发无措心虚,只好强作盛气凌人:
“看什么?戏看好了,气也出了,还不够吗?
难得见你这么神气呢,以前的样子果然都是装的吧?”
“我是个人,”南枝缓缓道,“就算是泥人,也是有脾气的。你自己想想你的话诛不诛心,换作是你,生不生气?”
“我——”
“若你当时告诉了我你的打算,我又怎么会插手?若你从始至终都不肯信任我,那也别找我帮你圆谎。又要我出手,又不信任我,是只想让我做个听话的棋子?”
温西瑶泄了气:“我,我不是。”
“那你对我发什么火?真有出息。”南枝把她往里一推,神清气定,“进去点,我累了,让我躺躺。”
“……”温西瑶无言。
这人刚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地让她分床给她躺,什么人啊这是!
这个做派……怎么有点世子哥哥的风范?
“你现在这个样子,无非是觉得大事玩完,穷途末路了呗。
本来想使个计谋,跟邵小爷来段‘英雄救美’的戏码增进感情,没想到直接败露在他面前。‘这可丢脸丢大发了,他现在肯定特别讨厌我,说不定觉得我品性卑劣,不愿与之为伍’,对不对?”
“……”温西瑶被她戳穿心里话,把头偏了过去。
“你可真傻,先说你这步臭棋,就算没有奉善,就天衣无缝了?以邵霁的性格,出了这种事会不会派人把那几个押起来扭送官府?到时候他们在公堂之上嚷嚷出来,会不会比现在更严重?就算当时他们跑了,邵霁会不会疑惑,去查这几人的来历?”
南枝才不想再惯着这倒霉孩子,毫不客气地把她做得这事到底有多烂,给掰碎了说,强迫她听。
先假拟个更糟糕的境地,现阶段的局面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
温西瑶张了张嘴,无法反驳,恹恹道:“那现在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