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走,就得安排好这一屋子里的人。
卫婆婆到底年纪不小,此行又吉凶不定,南枝索性便让老人家留在府里,到时候也能里外有个照应。点墨是自小跟着她的,自然要一起上京。
只是王妃说这次回去后,她不能再和宜州这般只一个丫鬟了,得按礼制把缺的补齐。又怕到时候被人钻了空子,混入不干不净的人手,不如就从现有的家生子里挑了带走。
南枝点了三个看上去头脸干净,不出挑也不作怪的大丫头,瞄了眼案上自己刚临的帖子,正是篇写岁寒三友的古文,直接起名松云、竹云、梅云,简单好记。
这松云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正院外瞧着南枝移不开眼的小丫鬟,那之后她对这位又是好奇又是心疼。听说王妃要给五小姐挑人,她便自告奋勇地报名了。
“你是哪里人士,多大了?”
松云得了赐名,又见南枝主动和她搭话,心里更是高兴,想着这位小姐果然是个和气体贴的主,急忙殷勤地端茶送水来。
“奴婢今年十五,是本地铜钱县人士,父母是府上庄子里干活的,之前一直在外院伺候,前几月因王妃那里缺人,临时把我调派去管了段时间的花草,如今便跟了小姐您。”
南枝细细地打量了她片刻,贴身侍女不比其他人,以后一些事情不可能避开她们,无论如何也得把她们都拿捏住了。这三个丫头里这一个瞧着倒是眉目清正,一派天真,又是知根知底的,不似那俩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木头桩子,有心抬举她。
“娘娘那里可是好去处,怎么就来了我这里?听说你和其他人不同,是自愿过来的?”
松云偷偷抬眼,只见五小姐正对着她微微一笑,有些目眩神迷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奴婢……奴婢僭越了,那日见了小姐就觉得十分可亲,心生亲近之意。况且王妃那里地方大,姐姐多,也不缺我一个,若是能得小姐的青眼,随侍身旁,才是我的造化!”
这小嘴叭叭的,倒是挺会说话。一方面表了忠心,一方面也奉承了王妃,还特意说自己是“临时调派”的,在王妃那里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好让南枝放心用她,是个伶俐的。
南枝又问了另外两个人几句,心中有了计较,唤来点墨让她安排活计,又叫松云跟着她进里屋伺候。
“你说你家是铜钱县的,听说那里有个铜钱寺香火不错,县里的人也多做佛门相关的营生,是吗?”
松云便说了细况。
南枝听了片刻,拿出一叠纸,把自己交代的事给一一交代了下去,又柔声道:“这件事是个紧要的,我单单交给你也是看你不错,你千万用心做好,以后我疼你。”
松云连忙满嘴应承,行了礼,笑意盎然地离开了。
没几日,雪消冰释,景和风暄,宜王府收拾好上京的行礼,打点好留在府中的仆人,便跟着姚九思匆匆上了回京的路。
南枝跟温西瑶坐在一个马车车厢里,半倚着厢内软榻半睡不睡,手里拿着松云给她找来的图纸,研究着要送给世子的念珠。
又想着她娘果然不用她操心,在镜子面前化了半天妆,修得自己老了十几岁,眉眼间略有调整,熟人看着还是那个人,点头之交的就绝对想不起认不出了。可惜这手功夫她实在学不来。
耳边温西瑶还在喋喋不休,兴奋得像是第一次出门。从往年京中她什么什么好姐妹如今家里怎么怎么发达,到昨天王妃让厨房给她准备了什么新鲜吃食,一张嘴活似明天就得还给爹妈似的。
南枝越听越困,转了转眼珠,翘着兰花指拈起帕子,姿势甚为优雅地咳嗽几声,又揉了揉额角,微微簇眉,愈发显出些轻愁薄恨的娇弱来。
温西瑶看她这作态,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闭了嘴,心想病秧子实在矫情,也就她这样大度的嫡姐还能担待一二,换成母妃口中的某些人家,还不得一耳刮子就过去了。
南枝用眼神瞥见她鼓起腮帮子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她和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年纪相仿,自小互相看不上眼,不知道你来我往明嘲暗讽多少回。
后来知道了身世,她自觉没甚意思,不愿再针锋相对,这妮子反而以为她真怕了,愈发张狂起来。她只好换个手段以退为进,见天装出个西施样。
温西瑶果然如鲠在喉,恶心也不是忍让也不是,最后自己把自己气成个河豚,倒是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