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眼见着没人了,终于忍不住了,提着裙裾就快步跑了起来,撑着伞的点墨差点跟不上她。再这么莲步轻移她要走到猴年马月,可冻死她了!
王府人口不多,但府邸却落得极为疏朗豪阔,空着的院落好几座,并有个江南风格精巧雅致的妙园。
忍冬堂便在妙园的最西侧,简单疏阔,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奇花异石,倒是种着不少葱葱郁郁的鲜蔬,给那嘴刁又手痒的婆娘打打牙祭,打发时间,省得多出来许多精力折腾她。
平日里这里罕有人至,所以也少有人注意到,忍冬堂其实不种忍冬。
这里本就是空置的杂院,自然也没有题匾。后来王妃问了,她娘才取了个“忍冬堂”方便别人称呼,声调轻缓中略有怀念。
南枝直觉这名字里寄托了什么,又怕触到娘亲的伤心事,回去后夜深人静,千回百转方才委婉问她娘“忍冬”二字有何深意。
“啊?”
她娘当时晚饭吃得太少,正饿得满厨房找吃的,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回道:“深意?深意就是这院到冬天也太难忍了,我想让娘娘多分点冬炭的份例,但是又不好直提。下次你去请安的时候记得卖卖惨。”
南枝无语,再也不想跟这女人玩深沉内涵了。
后来,王妃倒是真多送了炭例来,传消息的婆子鼻子快仰到天上了,捏着嗓子学王妃那个架势,仿佛菩萨下凡普渡了众生。
南枝都能想到娘娘那自矜高贵的表情,装作小事一桩,实则眉毛快飞到天上,一脸写着“我可真是全天下最大度慈爱的嫡母,还不快来谢谢我”。
菩萨有没有普渡众生南枝不知道,王妃确实渡了她们主仆四人的冬天。
可能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嫡母气度,也可能是她当时装脆弱凄苦装过了头,戳中了这位的圣母柔肠,忍冬堂的炭例居然跟王妃是同一等的。
次日南枝去谢恩的时候,看到这位似乎有些心疼有些后悔,嘴角笑得很勉强,又碍不过面子直说小事时的样子,倒是头一次体会到了,她娘之前对王妃那句“其实她爱面子的时候也挺可爱的”评价了。
能不可爱吗?听说她娘刚进府的时候,就从爱面子的可爱王妃那里得了件水头极好的翡翠头面来,以至于到现在,王妃看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呦,枝枝回来啦,来,给娘捏捏腿。”一进门就看到她娘还睡在床头,一脸睡得天昏地暗刚醒没多久的样子,脸都没洗。
想到刚刚正院里看到的王妃对温西瑶那个样,本来得了封号和新衣裳心情正好的南枝又气了起来,一把跳上床就去掐她娘的脸,气道 :“捏捏捏!我捏死你个懒鬼!你看看人家王妃多疼宠温西瑶!你看看你!天天就知道让我伺候你!”
“我把你养这么大了让你给我捏捏腿怎么了?”卫夫人也委屈起来,泫然欲泣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十四岁,你小时候我伺候你还少吗?如今倒好,你刚得了个县主封号还没捂热呢,就摆起县主谱子嫌弃起我这老不中用的了。”
南枝皮笑肉不笑,她小时候不一直是卫婆婆伺候的吗?这位小姐别说愿不愿意,就是愿意她会换尿裤吗?
“您的消息倒是灵通。”南枝觑了一眼身旁垂首的点墨。
卫夫人停止了玩闹,理了理衣襟,拍拍床示意南枝躺上来,然后用暖呼呼的被子罩住女儿,这才正色道:“这么说,是要上京了?”
“我估摸着就是这半个月的事了吧,上头那位的性子可等不得。”南枝的神情也严肃下来,“我既已受封,届时自也要跟着入京面圣,只怕要长长久久地住下来。
娘亲,我知道你不愿,但是偌大王府就这几口人,不可能只留你一人留在宜州,说不过去,也太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