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姑姑家,虽然已经几年没见但姑姑依旧热情的拉着我参观自家房子。
许久没见的姑父也点头朝我温和的笑笑。
姑姑在得知今天发生的事同时也是无奈叹息。
“小芙啊那房子从你爸去世后第二年她就搬进去了,如今她没有经济来源又没有房子你要是再想让她搬出去指不定她会在背后使什么坏呢。”
显然她是偏心于我的,但是她毕竟是奶奶的女儿,虽说不喜欢老太的做法但碍于孝道也不能真的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接过我的行李箱而后爱怜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常年干农活而布满老茧的手抚在脸上沙沙的。
“这样吧姑姑这里还有间空房你先搬进去住着,正好你哥哥他们也好久没见过你了,咱们今天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说完她直勾勾的看向我,似乎我如果说出一个拒绝的音节她都要失落好久。
我想了想,现在确实没地方住,而且姑姑也是好意自己如果一味地拒绝保不齐会让眼前这位可爱的女人伤心。
于是我扬起笑容用外人出来没有见过的笑容甜甜一笑亲昵的挽起姑姑的手臂撒娇。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姑姑我这次回来还给您带了礼物待会我收拾好房间再给您拿过去~”
姑姑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她点着我的脑袋如同小时候一般笑骂我是个粘人的小猫,然后就乐滋滋的去准备晚饭。
等姑姑离开后我就开始着手打扫房间,这间屋子的摆件和物品一看就是几年前的款式。
浅粉色的墙面和床头柜上摆放着几个粉红豹和皮卡丘的玩偶。
姑姑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所以这间粉嘟嘟的房间根本就不是给他们留的,而她也看得出来这里面的家具添置的有些仓促。
整体搭配和其他房间里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临时决定买回来的。
想到这里我是心底泛起无边的暖意,几年前自己在上高中时突然接到老家来的电话。
那时的我以为是家长照理来询问自己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明明只是平淡的话题但我每次都很期待这个环节。
因为这是我们表达思念的一种方式。
可那次我收到的是一份死亡证明,父亲和母亲在出门工作顺便送弟弟上小学的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一名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行驶时由于太困脑袋垂到方向盘上导致货车方向出现问题,大货车直直的朝着正在等红绿灯的小轿车碾去。
来不及躲闪的一家人当场死亡,而肇事司机也因为这件事情入狱。
父母的后事是由姑姑他们一家操办的,她们将一切处理好后才敢告知我这个事实。
当天我就和老师请假坐车赶回了家里,屋子中一群不知道有血缘的亲戚正坐在客厅唏嘘。
因为父亲和母亲出事时也才三十几,儿子也才刚上二年级,这下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顿时就剩个大女儿了。
天降横祸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唏嘘,那些窃窃私语在看到我回来时收敛起来,整个大厅一时间就只剩下奶奶的哭喊。
“儿啊你怎么就死了?早知道你会死妈那天就不骂你了!”
当时还只是十六岁孩子的我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直接崩塌,我一把扯下奶奶头上的白布扔在地上歇斯底里。
“哭什么?显得你又多爱这个儿子吗?真那么爱他怎么还会诅咒他?!我爸就是被你咒死的!你这个怪老太!你都咒死了爷爷现在还不消停,是不是全家都死绝了你才开心?!”
我歇斯底里是喊叫吸引来了在外面张罗的姑姑,她连忙把我拉开,同时朝来宾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好意思啊,小芙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一圈人表情怪异的看了眼我又看了眼老太,奶奶则是心虚的低下头没再吭声。
毕竟我说的就是实打实的事情。
奶奶名为蒋兰,她年轻的时候信奉基督教,可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转信佛教和道教。
小时候父母在外地打工,我就只能先寄养在奶奶那,所以因此对奶奶比旁人了解些。
她最常说的就是自己是王母娘娘的女儿观音菩萨的弟子,她说她这辈子就是来享福的。
当时因为看了西游记的原因我对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而且她还总是带着各种老人来家中。
她奶奶总会在外人进屋后点上三根香,然后让客人拜拜,拜好会就开门见山到说对方身上有鬼。
见客人不信她还说出了几个客人现在的情况,然后让客人怎么怎么做,等客人离开后她又拿着客人给的几百块藏起来。
我知道她是在防我。
说起来很矛盾,她总说自己是来享福的但在吃食上总是寡淡的,或者说是过分的寡淡了。
她会在集会时买很多耐放的菜和鸡蛋回来,然后用自己独有的做饭方法把新鲜的菜炒成咸菜。
我曾问过她为什么不买点鸡肉猪肉,毕竟那时候的肉可一点都不贵,但她对此很是不屑,她说她当神仙事大鱼大肉早都吃腻了。
我看着那些剩菜剩饭沉默着,这份剩菜已经热了三天了,连我也不确定吃了会不会闹肚子。
爷爷是一个坚定的科学主义者,他不信神佛寻常下工回来就喜欢听些杨家将的故事,或者是封神。
老式收音机总是能在他的摆弄下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那时候的我听不懂里面的人在说什么,爷爷也不解释。
他性格是个沉默的,但是却总是和奶奶一起时丢掉了所有沉默,明明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们俩总会吵架。
而且两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吵起来就拿刀,白森森的刀面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成了我童年最大的阴影。
那次爷爷和奶奶打了起来,但两人都有分寸很快又分开,不等奶奶再说什么爷爷就带着他的收音机离开。
我追上去问爷爷去哪?他只说是去工作。
我清楚的记得奶奶那天脸色有多可怕,明明富态的脸上只有阴森。
她一反常态的在晚上点起来香,那尊金色的观音像似乎也镀上了层恐怖怪诞的感觉。
我听着奶奶阴沉沉的咒骂着爷爷,她说早该让爷爷在上工时摔死了。
而后没几天爷爷的尸体就下葬了,奶奶在葬礼上一滴眼泪都没掉甚至还偷偷的笑出来了。
而那次葬礼爸爸妈妈也从外地赶了回来,他们看着我瘦的可以看清骨头的手臂在葬礼结束后就和奶奶闹了起来。
他们说他们每个月都给奶奶两千为的就是照顾好我,他们说奶奶在没照顾我之前时不时的也会吃肉。
原来奶奶也不是只吃素食啊……
我看了看奶奶有些肥胖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走两步就会忍不住头晕的双腿。
好像我的奶奶也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爱我。
她说我现在都是吃她的,但是她没有钱所以我每次都不敢问她要零花钱,她说她身体不好经常腿疼我就包揽了家里的家务。
为的只是能让奶奶给爸爸妈妈带句话告诉他们我在家很乖。
因为奶奶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爸爸妈妈不爱我,她说以后长大了挣到的钱一定要给奶奶,奶奶才是最爱你的。
可是如果奶奶真的爱我又为什么会把我养成这样?
一个什么都养的肥的老年人唯独养不肥自己的孙女……
也许是被奶奶被拆穿后仍旧梗着脖子辩解,也许真的被我的情况吓到,父母辞掉了在外的工作在老家安定下来。
而我也在父母刻意的调养下渐渐恢复到正常女孩该有的状态,甚至还养出了一点婴儿肥。
因为失去了每月两千的资金奶奶对我的态度也冷落了不少,每天找到机会就是骂我,为此父亲没少和奶奶吵架。
奶奶担心没地方住对父亲的话也不敢反驳。
只有为什么她不去姑姑家住?
这就要牵扯到很久之前了。
听村里大妈闲谈时我也知道了很多父辈们年轻时候的事情,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姑姑。
传言姑姑在结婚前一天因为做饭晚了一点就被奶奶拿藤条打的满身伤,第二天姑姑还顶着一身伤去嫁人。
姑父和姑姑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看到那伤差点当场发飙,而姑姑在嫁过去后的几十年里在没有回到这个村子一步。
有时候有什么亲戚家里有喜事丧事她也只是让其他人代上礼从不踏入村子半步,就算去集会也是特意绕路。
村里人都在笑奶奶因为一件事和女儿断绝关系,逢年过节连个东西都吃不到女儿的。
奶奶和姑姑的关系不好但我们和姑姑的关系很好,在爸妈安定在老家后两家经常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后来我考上高中离家大概隔了两三个城市,家里的事情除了放假外就很少知晓。
如果不是父亲母亲的离开,或许那个外表温柔内心坚毅的女人真的能做到一辈子不踏入这个村子。
但是就算很长时间没有和奶奶接触但是奶奶的本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怪老人绝对又像诅咒爷爷一样诅咒了爸爸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