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菲菲看着眼前的鲜血,瞳孔张大,她跪在路上,小心翼翼将赵思如抱着,嘴里大喊着,“救护车!救护车!小如,别睡,小如...”
赵思如没有睁眼,静静躺着,像睡着了那样,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微弱的声音叫着陆菲菲,“妈,好疼啊!妈...”
陆菲菲颤抖的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赵思如几乎全是血的脸颊,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血液的温度,她的声音很小很嘶哑,近乎听不清她究竟在说着什么。
“小如,别睡啊,不睡,哦,小如乖,不睡啊...”
那夜,也很长,陆菲菲贴壁站在市医院里,眼睛红肿,目光无神,校服上的血迹逐渐变干,柔软的布料变得坚硬。
她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望着抢救室。
红色的手术中深深刺激着她的眼,她的心,她的坚强。
顺着墙壁,体力不支蹲了下来,她将脑袋深深埋在臂膀里。微微的啜泣声传来,响彻在半夜的楼道里。
红色的光照射在她的头顶,她的耳朵上,就像被鲜血染过,红得耀眼,红得刺眼。
微微抽动的身躯淹没在红色的光晕中,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光在颤抖,还是陆菲菲在颤抖。
漫长的夜,寒冷的风,陆菲菲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向上天祈着福。她想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胸膛,开始肆无忌惮地哭泣。
“小如...小如...小如...”
陆菲菲将这个名字念了整整一夜,寒冷入骨的一夜。
夏若等到很久也没有等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求证之下才知道她回家了。
她失落地上床,周围都是陆菲菲的味道,那是只属于陆菲菲的味道。
在汪澍的劝说之下,她决定还是与陆菲菲畅谈一次,关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与约定。
可是连续两天,陆菲菲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里、寝室里。
电话打不通,Q口不回,连同没有踪影的还有赵思如。
汪澍也来找过夏若好几次,可是谁也不知道陆菲菲和赵思如究竟去了哪里。老黄也只是说俩人家中有事请假了,至于何事无人知晓。
一周后,陆菲菲出现了。深深凹陷的眼窝,重重的黑眼圈,很瘦很憔悴。眼睛依旧无神,木讷讷看着人头攒动的十三班,没有一丝笑意。
夏若立马走上去,急切问着来人,“菲菲,你,你怎么了?”
她看着陆菲菲格外憔悴的面容,很是心疼。“那天,对不起...”
陆菲菲生生挤出一丝微笑,嘴角僵硬着回应道,“若若,没事。先上课。”
“可是你?”夏若本来想问她为什么这么憔悴,可陆菲菲却越过她,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坐下,趴在桌子上,睡觉。
夏若不知道陆菲菲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将陆菲菲所有的消瘦与憔悴怪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陆菲菲这几天,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无助。
“菲菲。陆菲菲...陆菲菲...”夏若及时堵住陆菲菲。
说来也是奇怪,最近陆菲菲总是躲着她,回寝室很晚,在教室里除了上课就是睡觉,平时都是训练。
夏若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模棱两可的话让陆菲菲对自己生厌了。
可是陆菲菲的逃避再一次没有给她了解真相的机会。
“若若,不好意思。我先去训练!”陆菲菲示意着不远处还在等待自己的队友。
“哦。”夏若的失落溢于言表,她还是侧过身,让出了路。
汪澍后来也来过,说是赵思如休学了,拿走了所有东西。
七班班主任也没有告诉原因,十三班的老黄也对陆菲菲那次请假的事只字不提。
除却越来越冷淡的陆菲菲和休学消失的赵思如,海源一中还是老样子,行色匆匆的高三学子和慢慢悠悠打打闹闹的非高三学子。
陆菲菲再也没有和夏若一起吃过早餐,也没有睡在一起。
她们每天都能看见彼此,只是一人逃着,一人忍住没追。
像是没有了所有交集,跟陌生人一样,安安静静错过着。
陆菲菲变了,她再也没有笑过,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夏若。
省运动会拿了跳高第二名,跳远第一名。风姿卓然的她,还是大家口中的体育健将。
夏若也变了,成天就知道看书、复习、巩固、超越。
她还是帮忙陆菲菲记着笔记,划着重点,可是再也没有苹果和纸条。
一个运动健将,一个天才学霸,十三班老师中的谈话重点。
陆菲菲最近成绩下降严重,可夏若的成绩却在没有进步空间里进步着。
两人如胶似漆的女孩,像是被神奇的力量一劈为二,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在对方的地盘中逐渐退出。
国庆假期结束。
夏若想念了七天的女孩儿,再也没有第一时间黏着她,奔向她。
她看见陆菲菲与甜甜兔、娴宝宝三人在班级后面说话,陆菲菲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可就在她看见夏若的那一瞬间,冷了下来。
夏若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假期购买的那本《爱格》,看着文字中的你侬我侬,生死相依,她不禁苦笑着自己,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她一直在怨自己,甚至变成了讨厌。
她讨厌这个故作矜持的自己。
夏若跟踪过陆菲菲,她看见在没有甜甜兔与娴宝宝的地方,陆菲菲安静的就像是一幅画,被钉在墙上,动也不动。
她时常看向远方,坐在初冬暖阳下,冷冷的气场冻结着暖阳。
夏若想要去靠近,可她看见陆菲菲复杂的眼神又怂的不行,只能远远看着,看着,直到暖阳被拉下,寒月升起。
陆菲菲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晚饭了,夏若也是。
年少的她们将心事埋在心里,将无助献于夕阳。她们用自己的本命身体抵抗着所有艰难困苦的岁月。
十月的海源一中,树叶已然渐渐暖成夕阳色,随着下午时分的微风,翩翩落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或被勤快的学生打扫清除,或被调皮好事的人踩在脚下,然后吐下一口吐沫;或是被诗情画意的女孩子夹在书里,风干成书签;或是随着一阵妖风,肆意跃出校园,飞向更高,落得更重。
夏若轻轻拍掉自己肩膀上的落叶,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趴在栏杆上的陆菲菲。
“陆菲菲,我们谈谈?”
陆菲菲被突然出现的夏若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转即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为什么会成了这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夏若紧绷的那根坚强的弦儿,在陆菲菲面前,断得不成样子。眼泪从灿若星辰的眼睛中,滴滴落在地上,绽开了花儿。
陆菲菲想要伸手,又及时收回。她双手背在身后,抬头仰望着没有一丝白色的蔚蓝天空,缓缓说道,“若若,不是你。是我,都是我的错。
可是我,真的没有选择,对不起。我们还是像大家一样,以学业为重,简简单单做朋友吧。
是我对不起你,可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无法面对失去她,只能,只能这样。若若,欠了的你的情意,我下辈子还。”
夏若忽然发笑,怒怒看着轻易放弃的陆菲菲,狠狠逼视着她的眼睛,自嘲说道,“她?陆菲菲,下辈子?可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来生!
如果你真的有了更好的选择,其实你说出来,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陆菲菲,你也知道,我从不请求你,以前不,现在也不!去做你想做的吧,不用管我......”
夏若转身要走,陆菲菲紧紧拽住夏若的衣角,不肯松手。
夏若怔了怔,擦干了泪水,常常出了一口气,然后假装潇洒转身,“对了,我们来个互不打扰的约定吧。
就是你我之间,留给彼此最后的话。陆菲菲,你先招惹的我,你说!”
陆菲菲好奇看着夏若,探寻着意图。可是夏若强颜欢笑的样子,还是深深刺痛着陆菲菲,她能感受到有什么堵在胸腔里,导致自己就连呼吸也撕扯着皮肉,痛感袭击着全身。
陆菲菲思考了一会儿,微微颔首,冰冷又小心说道,“第一,适应现在的我;第二,不要随便为我哭;第三,不要为我难过。”
夏若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泪水和语气,以致于自己在陆菲菲面前不再那么狼狈。
她挑了挑眉,目光闪烁说道,“第一,好好吃饭;第二,好好睡觉;第三,好好生活。”
夏若强迫的眼神逼视着陆菲菲,陆菲菲只能咬着牙,含糊不清回答着,“好...”
陆菲菲松开了夏若的衣角,看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立马趴在课桌上。
窗外看见的身影,在微微颤抖,陆菲菲知道,夏若一定是在哭。
她真的想跑进去抱一抱夏若,她真的很想很想,可她看见手腕的伤痕时,拼命忍着这种冲动。
正好娴宝宝走过,叫了叫她,她跟着离开了。
晚自习铃声已经响起,夏若平复着心情,忍不住回头望,陆菲菲没在?
夏若慌了,她不顾小森森疑惑的目光冲出了教室。
自习室、后花园、实验室,全然没有陆菲菲的身影,漆黑一片,近乎看不清楚路在何方。
“陆菲菲...陆菲菲...”
夏若用尽力量在空荡荡的花园里叫着陆菲菲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一次次摔倒的痛感和近乎嘶哑的回声。
她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做朋友,偏偏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与眷恋;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拒绝陆菲菲的表白,亲手将她推出了自己的世界;她更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聚好散,应了陆菲菲的来世之约。
“陆菲菲,你究竟在哪里?陆菲菲...菲菲...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相信今生来世。你回来,你回来我就答应你。菲菲...陆菲菲...”
夏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与懊悔中,跪在花园的拐角里。
汪澍刚在办公室看见熟悉的身影便跟了上来,她看着夏若奔跑着,跑累了就走着,没有放过一个地方,喊着陆菲菲的名字,寻找着。
“夏若,怎么了?”
夏若哭着,扑向汪澍,“陆菲菲,她,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