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珺。”江枳言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潜藏着的痛苦能把人吞没了。
他的心就是千疮百孔,痛意也没有这一刻来得更深。
“可是再生一个就不是她了啊。江枳言,你说我父亲,他怎么这么狠心?”
血脉相连,肚子里的孩子了,这是她的血肉,也是他父亲的孙儿,她清晰地记得当时沈卫东的眼神。
是惊慌失措,惊恐万状,却没有怜惜,如果及时进了一样,会不会这个孩子就能保住了。
沈蔓珺目如死灰地盯着外面,看到当时父亲不停地后退,又看到他当时朝自己冲来,伸出手将自己狠狠推到了地上。
“江枳言,你说,我爸他会流一滴眼泪吗?是了,这孩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他怎么会感觉到痛?”
沈蔓珺的质问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刺入江枳言的心脏,把他的心刺得又多了一道永远不会闭合的伤口。
江枳言痛得伸手捂住,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不想自己崩溃,然后和她一起陷入痛苦的深渊。
“蔓珺,今天就出院,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休息好么?”江枳言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对她温柔地说道,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我们不住医院了,我们回家住好不好?回家,我们回家。”江枳言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小心翼翼地诱哄着,生怕她有一点的情绪波动。
沈蔓珺怔怔的,她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流出的眼泪,抱住了江枳言的手臂。
她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她只是不能原谅自己!
回到家就能看到她给孩子准备的东西了,沈蔓珺让自己情绪尽量平静,跟着他走出了病房。
江枳言见沈蔓珺终于肯听话,心里也欣慰了些许,赶紧就把出院手续给办好了。
他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然后才把沈蔓珺给带回去,家里的佣人早就把卫生给打扫干净,唯独他们和孩子的卧房不敢动。
等江枳言带着沈蔓珺回来,他们早就离开。
江枳言打开走廊的灯光,拉着沈蔓珺站在门口玄关处,见女人依然愣怔,他弯下腰,给她脱掉鞋子,把人打横抱起,放到了房间的病床上。
“蔓珺,你想吃什么?”江枳言看沈蔓珺那憔悴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抬起头来看向江枳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她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她的孩子都失去了,他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就走了,她怎么可能吃得下?每吃一口,都感觉是在吃自己的血肉。
“呕!”沈蔓珺突然扶着床头的栏杆呕吐起来,吐得天昏地暗,也吐得让江枳言猝不及防。
他赶紧去了浴室,把毛巾拿来,擦掉地上的痕迹,然后又递给沈蔓珺一个塑料袋子。
“我陪着你吧,你就吐里面,不然一会儿又难受了。”江枳言低声地说道,心疼的神色在他眼中划过。
他想叹气,又不敢,只能是这么蹲着,沈蔓珺却伸手推开了他,声音冷漠得没有丝毫生气,“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在家里静静,我想一个人。”
拒绝的语气十分明显,江枳言也无可奈何,他起身走了出去,可他不放心,在附近的咖啡店打开了电脑,调出小房间的监控视频,孩子的房间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为了安全就安装了监控。
果然没过多久,沈蔓珺就来到小房间,她的眼神空洞,来到孩子的床上坐下。这一坐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她不吃不喝,整个人就魔怔了一样。
江枳言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赶紧跑回家,打开大门来到小房间。
“蔓珺!你要痛苦到什么时候?你别这样,孩子已经走了,你别折磨自己了好吗?”他喊完就后悔了,沈蔓珺痛苦,他又何尝不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逼她?
沈蔓珺无声地流着眼泪,她一言未发,只是站起身来,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游魂,看不到灵魂。
她的灵魂早就随着孩子的失去,而坠入了那深渊之中,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啊!
沈蔓珺也感觉自己的身体虚浮,完全被抽空了,她回到房间闷头大睡,只有睡觉,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
江枳言就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苍白的睡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大掌好几次伸出去,都不敢落到她的身上,就只能低头看着她。
最终,男人深深叹息了一声,好像要把自己这几年的不顺都叹出去,他转身离开,背影落寞,沈蔓珺其实没有睡着,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上一眼。
一切都是这么痛苦而静默,一股悲痛压抑的氛围笼罩了这个曾经温馨的家庭。
沈蔓珺的心也跟着封印了,一连过去了好几天,她都没有和江枳言说一句话,同时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她日渐消瘦。
江枳言的痛苦其实比她更深,因为他痛恨自己的理智,可又不能失去理智。他若是倒了,这个家就真的倒了。
清晨的阳光依然那么清透,沈蔓珺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起床,然后走到孩子的房间呆呆地坐着,她的面前放着之前给孩子买的玩具,眼泪无声地掉。
掉得她的泪腺都要被破坏,身上衣服也湿透了,每当这时候,江枳言就会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男人手中拿着手机,深吸一口气给丈母娘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再不打,沈蔓珺就要把自己弄成残破的娃娃了。
文清听到消息,匆匆赶到,江枳言赶紧去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她一进屋子,就脱了鞋子朝小房间跑去。
“蔓珺。”文清的声音引起了沈蔓珺的注意,她抬起头来,看到了她。
她的眼珠子转动了下,从空洞中似乎恢复了一丝神采,可依然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动弹。
文清终于忍不住了,她大步冲上前去,把沈蔓珺给揽入了怀中。
“蔓珺,你这是怎么了,就算发生了再大的事情,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你糟蹋的不说你自己,是妈啊!”
沈蔓珺还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反应,文清就先崩溃大哭,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尽了全力才把这个女儿给生下来。
她生了她,不是为了看她受苦的,沈蔓珺的苦会加倍地付诸她身上,她的痛苦永远是她的两倍不止。
沈蔓珺呆呆地,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妈妈会哭。
“妈,妈你怎么了?”她终于有了反应,伸手给妈妈擦着眼泪,奈何怎么也擦不掉,反而越擦越多。
沈蔓珺这几天本来就痛苦,她总是无声地流泪,把眼泪都流干了,才没有继续流。现在看到妈妈这么哭,她又忍不住了。
“啊!”沈蔓珺抱着文清失声痛哭。
她哭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歇嘶底里,听着给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江枳言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沈蔓珺得了精神支柱,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眼泪流到最后都干涸了,通红着眼睛发了炎,开始痛,她就伸手去揉,搓。
到了最后,她的眼睛简直就变成了兔子眼,眼角破了皮,不碰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