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到了日子我一定回来。”
戴帘夭摘下兜帽，月色浸透的槿紫色的长发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刘海遮掩下，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也泛上了一层模糊的凝夜紫——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紫色，甚至要比戴帘夭原有的阴鸷眼眸更平添了几分戾气和桀骜。
“你快要突破第二本体的桎梏了？”白仰歌只是微微偏头，目光又投射向远方，那一望无际的暗沉、满目疮痍的土地。
“那还要谢谢你，祥瑞神兽。”
戴帘夭的语气轻快了不少，即将突破第二本体极限的一事让她少了点对白仰歌的偏见。
“我只是帮助了你一星半点而已，剩下的全靠你自己。”
三百年。对于他来讲，还真是漫长啊。
只不过对于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灾厄凶兽，能在三百年中摄取为数不多的资源突破本体的桎梏，相当不易了。
“哈，不过对于你们来讲，我还是不如你们吧？三百年，这么长时间我才快要有第二本体的形态。”
“凶兽之地贫瘠，能达到此等境界实属不易。”他抬起手，崖顶的树落下来的枯叶正巧飘摇至他的掌心。随着他五指聚拢握拳，碎叶粉末便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想来我只是为你指点迷津罢了，至于牺牲了多少……”
戴帘夭，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是说我杀死的那些灾厄凶兽吗？”
“我知道，本质上违反了你们神兽的法则嘛。不过那法则针对的是你们，跟我们灾厄凶兽有什么关系？为了活下去，我可以不顾一切代价，再杀几个，也是为了以儆效尤。”
“呵。”白仰歌微微一笑，“这回答还真是符合你的风格。”
“行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唠家常，白泽。”戴帘夭向前迈出几步，额前探出水晶质地的双角如跳动的心脏有节奏地搏动着惊心动魄的色彩，“为了突破第二本体的桎梏，我可能还需要闭关很长时间。早点帮你处理完，我的时间也会富足些。”
戴帘夭站在自己的本体下，与他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气势竟有反超他的势头。只可惜戴帘夭的本体形态实在是太小了，看起来就完完全全像是个大号宠物一样，甚至完全站直的时候，他都能轻松地以手去触碰饕餮的下颚。
唯独那双阴森森的猩色眼眸在警告着他不要太过放肆。
“嗯。”
——
又是一个三百年。
在凶兽之地过得太枯燥无味了。不过好在有时钟辰会过来陪他唠唠嗑，偶尔带点好茶和美酒——据说他是从淮浮烟那里拿到的。全大陆也就只有淮浮烟的酿酒水平是数一数二的强，想要从她手里忽悠几坛酒来实属不易。
估计钟辰也下了不少血本吧。比如说产于凶兽之地的猩炎果，数量稀少，但却是酿酒最好的添味剂。要采拮刚成熟的猩炎果，也算是难上加难了。淮浮烟正愁着拿不到，那就只能让在凶兽之地来去自如的钟辰去搞些，来作为交换酒的筹码。
当然，筹码还包括真龙收藏的些美玉，淮浮烟甚是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在这三百年期间，他履行和戴帘夭的约定。他为她提供一定本源力量，辅助她寻找契机突破第二本体的桎梏；而他的本源也因此被戴帘夭的贪婪本源吞噬了不少，多少解决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本源力量的情况。
不过他倒也很奇怪，明明戴帘夭都能吞噬掉与她本源相克的祥瑞力量，为什么她却解不了自身的毒？
戴帘夭给他的解释，也无非就是她自己也琢磨不明白。分明身为灾厄凶兽都有一定的抵抗毒素攻击的能力，她中毒时自己却束手无策，属实有些反常；而面对完全压制自己的祥瑞神兽的力量，她在堪堪适应后倒也操控的如鱼得水起来。
虽然因为某些缘故，她不能在战斗中直接表现出来那份隶属于祥瑞神兽的力量，但她完全地把祥瑞力量用在了夺取凶兽之地的混沌力量之上，以至于她的突破速度是灾厄凶兽中最快的。
“听起来真荒唐。”
钟辰对此这样评价道。
“是啊，真龙阁下，我也觉得挺荒谬的。”
跟戴帘夭熟络起来后，钟辰那份玩世不恭的性子也掩饰不住了。有时候跟戴帘夭唠着唠着，话题就开始跑偏。不是谈及他的那几个儿子，就是谈到他的老婆们——没错，老婆们。
戴帘夭对此感到十分无语，钟辰的花心让她鄙夷。
“戴帘夭，如果哪天你们得以解放，你想干些什么？”
“我么？”
察觉到钟辰有些玩味的神色，戴帘夭沉默了半晌。
“大概是到处闯荡吧。我很想看看，几百年了，凶兽之地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跟真龙交谈是没压力的。真龙不会特意掩饰着什么，反倒性子直率，爽快的很。他倒也少了很多对灾厄凶兽的偏见，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她也不是万恶不赦。
——
她突破第二本体的桎梏时，同样是月夜。
鲜血，从她战栗的身躯中决了堤般涌出。似乎是寻不到到底哪里才是伤口，直到她踉踉跄跄地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爬上崖顶——犹如彩虹的翅翼在她弓起的脊背后舒展开来，歇斯底里的嗥鸣从她喷吐出滚烫的血的嗓子眼中直贯穿天际。
虽然体型比原来那灰不溜秋的第一本体大了不少，但痛苦更是撕心裂肺的。这远比她遭受的种种痛苦更为深入骨髓。
难道这就是祥瑞神兽说的反噬么？
她气喘吁吁，水晶蓝色的利爪恶狠狠地拍击在崖面上，脚下的土地都随着她沉重嘶哑的呼吸而剧烈颤抖起来。
痛，是她从不接受和承认的字眼，如今却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为什么会这么痛？
分明钟辰当时还在笑眯眯地给她讲，突破第二本体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压力，轻轻松松就跨越了这个境界。
灾厄……无上至高的混沌力量……
“哈哈哈哈……我早就应该知道！”
穷奇，你这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