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时间,说长也不算长吧。”钟辰敲了敲桌沿。见戴帘夭仍旧沉迷于努力干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白仰歌。
“戴帘夭。”
听到白仰歌喊她,她连忙抬起头,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鸡腿,嘴角还沾着蜂蜜酱。瞧见白仰歌有些严肃的目光,她也顾不上嘴里还没嚼碎的软骨,一股脑地咽下去后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抹嘴,把视线转向钟辰。
“呃……戴帘夭,你有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吗?”
“对不起,我刚刚吃的太认真了。”
“无妨,我来跟她说便是。”白仰歌扯过自己的外套,用袖口沾了点茶水帮她擦干净嘴角;戴帘夭也没有拒绝他这在外人看起来有些狎昵的举动,倒是扬起脸等他擦得干干净净后才端坐好看向二人。
钟辰自然是看破不说破。
“第二本体消耗太大了,我要吃很多才会补充回来。”戴帘夭解释道,钟辰点了点头。
“三百年?其实我觉得吧……有些短。”等到白仰歌放好了自己的外套,她停顿了一下,长舒一口气,“小泪尚且没有本体化的状态。若是我草草发动战争,她定然也会因为四大凶兽的噱头而被卷入纷争中。我能保住我自己的性命,我的麾下也不用我担心。唯独她,至今没有本体形态,若是参与进来,定然会粉身碎骨……这种事情我不敢枉自做断决。”
“我明白你的顾虑,戴帘夭。你不能再等下去了。白泽和我给你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三百年,这还是在圣麒麟信守承诺的前提下。你如果再不出手镇压其余灾厄凶兽,凶兽之地定将乱作一团,恐怕届时圣麒麟将会强行干预,毁灭凶兽之地。”
戴帘夭把目光投向白仰歌,看到他点头后,她凝重地蹙起眉,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然地交叉绞着。
“……我不会给你留太长时间了,戴帘夭。”白仰歌见她沉默,便开口规劝道,“凶兽之地的事情,圣麒麟一直在敦促。钟辰能拖延时间至三百年……一切造化均看你。”
“再休息一周吧,给你深思熟虑的时间。你的麾下想必在凶兽之地已经有些等不住了,他们的局势要比你还严峻,因为他们直面的是穷奇的怒火。”
“……嗯。”
——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一下,白仰歌。”
少见,她只觉得稀奇。她找了一晚上白仰歌,最后却发现他坐在悬崖边和钟辰对坛喝酒。
相比于说话都已经有些不利索的钟辰,白仰歌依旧很清醒,甚至还在淡定地翻看着万兽谱,上面记录着有关于她种种的档案。见她过来了,他便礼节性地把酒坛子挪走,给她腾出一块地方坐着。
“不必了。钟辰还好吗,怕是凶兽之地夜晚凉,他的感冒会加重。”
“不用担心,小丫头。”钟辰乐呵呵地给予回应。
“……好吧,打扰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我们两个当面谈一下比较好,白仰歌。”
白仰歌看了一眼钟辰,对方倒也知趣,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回去看看他的儿子,随后就化作本体形态,朝着夜幕飞去。
“坐吧。”
“那天,你的本源力量到底给了我多少?”
“不是没有影响你的第二本体吗?”
“废话,”戴帘夭的脸色阴沉下来,“你的头发,白化在加重。我有问过拥有鬼冥力量的宋逐朔这件事情,他对于你这个情况的分析就是,本源损失。”
“没有。”他又端起酒来喝了一口,浓烈的酒气呛得戴帘夭直咳嗽,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倒是淡然了不少,“我的头发本来就是这样。”
“王八蛋,少给我装傻充愣!”
戴帘夭恼了,撑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板住他的脑袋,眼眸仔细地从他的额顶扫视至他的发梢。在她的记忆里,白仰歌刚刚到来凶兽之地的时候,头发为略微暗沉的苍蓝色;随着时间流逝,白仰歌的发梢末端渐变成一种很是无力的苍白色。似乎随着他在凶兽之地居住的时间增加,他的发丝就愈发的白,在本源融合之后,他的发尾已经彻底地褪为灰白色了。
“别扯,戴帘夭。”
“别给我装蛋,你以前的头发根本就不是这个颜色!什么本源融合,那是钟辰为你编造的借口!是你抽取了自己的部分本源力量来供给我,而你这混蛋压根就不告诉我!”她剧烈地吸着气,语气颤抖起来,“你把我这个盟友当成了什么?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告诉我,而是放任钟辰去做?!你个……你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哈……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非要跟我单独谈谈,还要我把钟辰支走了。白仰歌有些无奈地扶额。
“大惊小怪,听好了,戴帘夭。”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她压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些发麻,“首先,这是老毛病了,时间长了就是这样子。我活了有千载了,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值得你顾虑。”
“其二,钟辰确实是抽走了我的部分本源力量,那是我无法控制的本源力量。它没有合适的宿主,而你的能力能将其转化为你的一部分,给你我并不觉得可惜。”
“第三……”
“你!这!个!木!头!脑!袋!”听到他的解释,她下意识地将其认作了狡辩,怒气就像是火上浇油蹭蹭地又涨了上来,恨不得给白仰歌几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本源力量损失,会导致你无法催动完全体的本体能力,你是想死吗?你知道有多少灾厄凶兽觊觎你的力量吗?即使……他们无法将祥瑞力量化为己有,但是你的本体精元对于他们来讲是大补!”
“那你会杀了我吗?”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
“有你这句话,我干嘛还要想其他灾厄凶兽会不会觊觎我的力量这件事情?”
“呃……”戴帘夭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白仰歌的话。见他又慢悠悠地抬起酒坛子喝酒,她劈手夺下,“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嗯。”
俩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戴帘夭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追问白仰歌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但肯定不止是关于他本源力量受损的事情。她像是生了闷气般脸颊涨得鼓鼓的,也不打算再去搭理有时候比她还要硬脾气的白仰歌,便悬崖边沿坐下,百无聊赖地丢荡着自己的双腿。
“戴帘夭。”
白仰歌再次喊她,她不想回头,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
“有些事情我的确该跟你说一下。”
他朝她身边挪了挪,直到他也坐到了崖边。他把生息石从胸口解下,催动本源力量使得它化作一摊水。表面一瞬即逝的纯粹的银光映亮其中点映的淡绿和莹蓝。呼吸的瞬息间,蓝紫色一味的梦幻相冲撞,朦胧如初的美好铺展在她眼前——这奇观倒是让戴帘夭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他的法宝还能由玉石化作水涡。
他在水中搅和了很长时间,良久才从里面掏出来一束蓝色的花来。令她诧异的是,分明是从水里面拿出来的,竟然未被水滴浸湿半分。
“这是风信子,我委托钟辰去搞到的,这东西在归谣之域还挺常见的,但是蓝色比较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娓娓道来,“三百年想来很难熬,因为从今天之后的时间将会被无休止的战争填充。我把它给你,是希望你能坚守初心;以及,戴帘夭……”
他把花放到她的掌心。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刚刚对我的枉自揣测,我不做评价,它并不重要。尤其是对于你们来说,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当初我和你结缔契约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你是否能真正的帮到我,我只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心态——在你的引导下,凶兽之地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我没有料到你确实可以帮我,这是一个意外惊喜。”
“你还能帮我多少,对于现在的我已经不重要了。”他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束花看,平常日有些面瘫的脸上竟然少见地流露出了一丝温情,“我希望你还会相信我,相信我依旧是你的后盾。”
“……”戴帘夭张开口,刚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咽回去了话,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