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不从她身上滚下来,我现在就让你身首分离。”
冰冷的锋刃顶住他的脖颈,清晰的摩擦声音空灵如铃铛悦耳,但却难以掩抑着压制在沉稳语调中滔天的熊熊怒火;只消一呼吸之间,便如潮水铺天盖地向他拍打来。他战战兢兢地侧首看去,视线上移,迎上的是金色的铃铛,再顺着杖杆漫溯,握着法杖的手青筋暴起,而这只手的主人正阴森森地盯着他,愤怒的脸色似乎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轮圆的锋刃终端还在摩擦作响,上面还在不停地滴下粘稠的血——是黑紫色的血,夹杂着游丝般的毒素。
那是属于浑沌的血。
腾桀咎依旧不松口,也没有想要起身的打算。见他无动于衷,白仰歌更甚地抬起了轮刃——只要他的手轻颤一下,尖刺就会毫不客气地剜出他的眼珠。
“最后通牒。”
白仰歌一声不吭,目光却愈发地冷。浓重压抑的死寂愈发让腾桀咎寒毛倒竖,他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直到他缓缓爬起身,与她拉开两米远的距离,法杖顶端的轮刃才停止转动。
“哈哈……肯定是让白泽阁下误会了……兄弟嘛,我跟饕餮只是开个玩笑,白泽阁下不必如此疾言厉色。”
白仰歌扫了一眼戴帘夭,后者这才回过神来,痛苦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是也仅仅是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她抽噎了几声,竟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抓起被撕开的外袍裹在裸露的肩膀上,生怕白仰歌看见她的狼狈模样。
即使她这举措是在亡羊补牢。
“开玩笑?那我跟你开个玩笑,好不好?”
他自觉地把头偏向另一侧,脱下外套扔在戴帘夭身上,阴郁的眼眸冻结起层层冰凌,绽放开跌宕起伏的雪花。耳鬓两侧凝起的双角,逸散着刺骨的寒意。
“哈……?承蒙白泽阁下厚爱,只是——”
清脆悦耳的铃声尚且没有传入腾桀咎的耳朵,数根冰锥便刺向他骤然紧缩的瞳仁。由不得他向后仰倒妄图逃过这直冲要害的冰锥,白仰歌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让冰锥划过他的侧脸,擦出耀目的血光,迸入他的肩膀和手臂。
紧随其后的是一记上勾拳撞在腾桀咎的胸口。同嗡鸣闯进腾桀咎脑海中的是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地让他在那一霎那忘记了呼吸,迫使他吃痛地弓下腰去。白仰歌顺势以膝盖提起腾桀咎的下巴,怒不可遏地把他踹出近十米远。
戴帘夭惊恐地捂住嘴。
腾桀咎的体格要比白仰歌壮出很多,即使腾桀咎依旧没有达到完全成年体的状态,但是他已经和白仰歌的身高相近,至少在体型方面能完整装下一个白仰歌。所以在常人的直观反应看来,白仰歌要更弱势一些。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无用功。
白仰歌的这一击看似脆弱,但是这份痛苦只有腾桀咎能切身体会得到——远在几百年前,白仰歌的实力还没有现在这般强悍时,就能依仗着绝对力量按着四大凶兽的头打,更不必说现在?而戴帘夭和白仰歌的联盟已经持续了几百年,戴帘夭的实力增长多半是依仗白仰歌的教导。
要不是帝浑匿用毒暗算戴帘夭的话,戴帘夭的力量足以一打二。
这就是白仰歌的可怕之处。即使身为辅助法师,在战斗方面会处于弱势一方,但他兼顾近战和防御能力,让他可以坐稳凶兽之地外来霸主之位。
“抱歉,玩笑开重了点。”
白仰歌缓缓松开攥着的十指,收敛力量,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法杖瓦解成水雾,与灼热的空气融为一体融入他的掌心。扭了扭手腕,居高临下轻蔑地瞅着捂着腹部剧烈咳嗽的腾桀咎。
“谢白泽阁下指点……”
“现在你可以放心滚了,记得带上你那个不争气的队友。”
白仰歌指了指龟缩在石头后面胆战心惊的帝浑匿,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是……”
腾桀咎狼狈地爬起来,像一个瘪了气的球,带着被揍得惨不忍睹的帝浑匿悻悻逃离。
确认腾桀咎和帝浑匿的气息已经淡出禁忌之地后,他才松了口气,转过身观察着她的情况。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帮我……对吧?”
她喘着气。即使脸上沾满血迹,她仍旧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掩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你是这么……想的么?”
他注意到了攥在她掌心的生息石,原本澄澈青蓝色的表面竟然有了一些裂痕。即使它细微得几乎肉眼不可见,但白仰歌还是敏锐地捕捉到那渗入生息石裂隙中微弱的混沌力量。
她在试图汲取其间的力量为自己所用。但只可惜,贪婪本源虽能吞噬天地万物,但在摇摇欲坠几欲破碎的情况下,祥瑞力量反倒压制了她的本源力量,一时竟克制得她无法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梼杌说的果然不假,吞噬祥瑞力量过多,对于现在的她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倒还会害死她。
但戴帘夭似乎意识不到这个事实。到底来讲还是灾厄凶兽,对力量和权势的渴望依旧是无法浇灭的火焰;但这种现状,也只有愈发的让自己强大,才能在凶兽之地的斗争中获得一线生机。
“第二本体拟态化?”良久,他终于开口发问,“难怪你迎战睚眦的时候是如此吃力。”
“吵死了,能闭嘴吗?”
听着他揶揄的语气,她咬紧牙关,抠入地面的五指已经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她却毫不在乎地无视了那伤痛。她现在只想着站起来,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到禁忌之地最中央自主疗伤……
可是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的猩红,迎接她的是被她的鲜血洗礼得有些扎眼的干裂土地。
白仰歌及时地用手臂揽住她向前倾倒的身体。
“都说了,不要强撑着。”
回答他的是她的沉默,以及发软的手臂和膝盖、还有憋在嗓子眼深处,因为昏厥过去而失去控制的乌黑色的血,悉数溅射到他的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