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民听完之后，内心十分震撼。
祁同伟讲的内容，其中有一部分，高层正在讨论、设计之中，但那属于绝密，参与者寥寥无几，就连钟正国、刘和光这样的地方省份党政一把手，暂时都不知情。
剩下的部分，更是闻所未闻。
这小子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发展经济的先进理念。
“小祁，城市群的想法，我觉得很好，可以进一步研究，但移民建镇存在不少弊端，最明显的问题是，农民们迁出来后，失去了土地，你让他们以什么为生。”
“距离近的，可以继续耕种原来的土地，距离远的，可以置换一部分田地，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留在家里务农。
虽然这样不如原来方便，但在做不到尽善尽美的情况下，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留在山里，虽然务农方便，但同样赚不到什么钱，而且生病没地方看，小孩没法读书，只能世世代代穷下去，还不如壮士断腕，换一种活法。”
祁同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续道：
“维民书记，我查了不少资料，随着社会发展进步，尤其在和平年代，农村空心化和偏远农村的消亡，是不可避免的。
农业产出回报率低，全世界都一样，我们国家人口基数大，人均耕地少，农民要想单纯的通过种地致富，是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多不出几年，就算政府不把他们迁出来，他们自己也不会愿意继续住在山里了，甚至就连那些地理条件优越、交通便利的农村，也会出现大面积土地抛荒和人口流失的现象。
山里人要往山外跑，村里人要往乡镇跑，乡镇人要往城里跑，小城市人要往大城市跑，这是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还有……”
祁同伟临走的时候，李维民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祁，回去后把你今天说的东西，整理归纳一下，做一份正式的报告交上来，你的用心良苦，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另外，记得好好配合纪委的调查，早日证明自己的清白。”
……
得知汉南省委同意继续调查祁同伟后，钟小艾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四个字：
一查到底。
当然，仅凭一封真假未知的匿名举报材料，是不可能直接动祁同伟的，只能先进行外围调查。
于是，启程房地产公司便遭殃了。
钟小艾提议，立刻查封该公司所有资产，冻结银行账户，并且对公司负责人进行隔离审查。
田国富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
“小艾，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万一举报材料是假的，到时候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田主任，你放心，我会承担的。”'钟小艾不以为然的道。
田国富心里是想制止的，可一想到钟小艾父亲的身份，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心道：唉，大户人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样，可以为所欲为……
就这样，钟小艾跑到京海，调动京海市纪委的人，查抄了启程公司。
京海市纪委书记于学军，前脚给钟小艾派了人，后脚就打电话给祁同伟通风报信。
祁同伟得知后，立马赶到京海，直接质问钟小艾：
“钟副组长，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钟小艾硬邦邦的顶了回去：“祁市长，我们纪委在正常办案，希望你不要干扰，尤其你是当事人，更要回避。”
“这不是回避不回避的问题，查抄账目、冻结银行账户，控制管理层，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明白吗?”
“我明白，如果出了问题，我会担责的。”
“你明白个屁。”祁同伟火冒三丈。
“你以为查完了就没事了，这么做会给启程公司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甚至经营危机。
这么大的公司，万一倒闭了，损失至少几十亿，你拿什么负责，这么多钱你赔得起吗，还是让国家帮你赔?”
“这……”钟小艾一时语塞。
祁同伟继续说道：“你们要是真想查，直接找我就行了，我愿意全力配合，启程公司是民营企业，他们赚的都是血汗钱，不要让他们因为我，遭受无妄之灾。
至少，要让公司主要负责人回去，以免引起外界谣言。”
钟小艾也不笨，知道祁同伟这段话，其实是在给自己下台阶的机会，便答应了。
“那好，我们回梅关吧，祁市长，我也是为了工作，一时没注意好分寸，还望你不要误会。”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对于钟小艾的提问，祁同伟对答如流，力证自己的清白。
再把举报材料，和启程公司实际账目一对比，真相立刻水落石出。
关于祁同伟那40%的股权，其实是公司董事长叶兵的，相对应的巨额分红，也都是叶兵获得的。
举报材料里的复印件和原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把叶兵的签名，P成了祁同伟的签名。
而且叶兵提供的私人银行账户流水，也能证明这一点。
所有证据都显示，这是一份人为炮制的假举报材料，目的是为了陷害祁同伟……
面对铁的事实，钟小艾只能硬着头皮，向祁同伟道歉。
“祁学长，对不起，是我不好，差点冤枉了你。”
“没事小艾，都是工作嘛，我能理解，接下来还查吗?”
“不查了，我们明天就回去。”
“就回去了?”祁同伟笑了笑，又道：“这不对吧，查了我这么久，诬陷我的应明辉，你们就不查查吗?”
“你知道举报材料是他给的?”钟小艾有点惊讶。
“小艾，我是这里的市长，他那点小动作，可能完全瞒过我吗?”
“可应明辉自称，举报材料是别人寄给他的，再说，他为什么要诬陷你呢?。”
“很简单，因为我也要举报他。”
“啊，这……”钟小艾一时有点发懵。
祁同伟拿出一份材料，说道：
“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梅关抓反腐工作，已经盯了应明辉很久了，他收受贿赂，帮亲友承揽工程，卖官鬻爵，问题一大把，你们看看吧。
而且他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对他的所有指控，全部都有人证或者物证，只是证据链目前还不完整，需要你们留下来，开展进一步调查。”
……
应明辉的问题，很快就被汇报到省委。
李维民得知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又把赵建华给叫来了。
“我不是让你盯着祁同伟那小子嘛，你怎么盯的，实在是太不消停了。”
“他又怎么了?”赵建华有些莫名其妙。
“我之前还有点纳闷，现在看来，那个房地产公司的事，是他在自导自演，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套应明辉。”
“呵呵。”赵建华笑了笑。
“李书记您看出来了，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就像您说的，那小子确实胆大路子野，不过他也是为了消灭腐败分子，可以理解。”
“我就是看在这一点，否则的话，早把他找来臭骂一顿了。还有，他是不是和调查组里的钟小艾有矛盾?”
“确实有矛盾，他跟我说了。”
“还行，这小子还算老实。”李维民点了点头，又道：
“必须阻止他，钟小艾的父亲是汉东省委书记钟正国，真把矛盾激化了，刘和光在汉东不好做人。”
“您的意思，他会对付钟小艾，这不至于吧?”
“我看不一定，还有啥事是那小子不敢做的，说不定现在，他就在想着怎么算计钟小艾呢。”
“要不我再去梅关一趟，当面敲打敲打他?”
“说实话，这小子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是个性也太强了，光是言语敲打恐怕没用，得让他多经历复杂局面，稳重的也会更快一点。”
李维民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
“这样吧，我明天要去首都一趟，大概一个礼拜回来，你帮我办两件事。
第一件事，开除沈有道的党籍，把退休待遇从副省级降到副科级，再让老干部局把他的住房收回，自己找地方住去。
第二件，你和万伟明、马铭远一起，去找沙州市的老周谈谈，他年龄已经到点，也该去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