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既然你们能体谅市政府和开发区的难处,那我也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给你们准备了三项优惠政策。”
“第一项,在每亩一万元征地费的基础上,再加五百元青苗损失费。
而且,还有一个多月水稻就成熟了,我们可以等你们收割完水稻,再正式收地。
如此一来,相当于你们每亩地,又多了一千块钱左右的征地费。”
“第二项,开发区征地后,村子的水源会受到一定影响,我给你们每家每户都装上自来水。
另外,还会将村子的道路升级改造,把水泥路修到每家每户的大门口,让你们也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第三项,等将来开发区发展起来后,需要大量的工人,你们村子里的青壮年劳动力,不论男女,都可以接受培训。
只要培训合格,就能进入工厂上班,无需背井离乡,到外地去打工。”
说完之后,祁同伟合上计划书,胸有成竹的问道:“三位,你们觉得怎么样?”
对于所谓的优惠政策,几个村主任私底下仔细商量过。
他们原本想着,只要能让村里的年轻人去工厂上班,再给村子装上自来水,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开发区还给村里修水泥路,算是个意外之喜。
祁同伟最高明的地方,还是愿意等上一个多月,让他们割完水稻再收地。
虽然水稻不值几个钱,但这体现了对劳动农民的尊重啊。
用官话说,是同时满足了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
而用老百姓的话说,是既给了面子,又给了里子。
他们能不答应吗?
好意思不答应吗?
“祁主任,我们同意,就按你说的办。”三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很好。”祁同伟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说定了,你们回去召开村民大会吧,改天再来签订正式的征地合同。”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我有言在先,以后在征地的过程中,不允许有人再来闹事,否则开发区将收回所有优惠政策。”
“祁主任,您放心,谁要是敢这么干,我们一定饶不了他。”
……
事实上,祁同伟提出延迟一个多月收地,也不仅仅是为了拉拢民心。
首批四千万的征地款好办,有两千多亩工业用地在那里,随便去哪家银行,最多半个月之内就能把贷款办下来。
但要想贷款十个亿,需要先改变两万亩土地的性质,然后去京州找大银行,而且还不止一家,整个过程下来,至少也得一两个月。
而拿到这笔贷款之前,根本没钱去搞五通一平,地收上来也是白搭,不如给农民送个顺水人情。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祁同伟几乎没有休假,不停往返于开发区、林城市区和京州市区之间。
李达康也没闲着,经常陪着他一起到处跑。
9月28日晚上,两人在京州市锦江酒店订了一个包厢,宴请省发展银行副行长陈德发,祁同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刘瑞英打来的。
“祁哥,出事了,聂家村有个村民死了,他家人把棺材抬到了管委会大院里。”
祁同伟不露声色的走出包厢,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才问道:“瑞英,具体怎么回事?”
了解完大致情况后,他又把电话打到聂家村村委会,质问聂志勇:
“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你们村会出这种事?”
聂志勇磕磕巴巴的回道:“祁主任,实在是对不起,我真的什么办法都用了,可那家人豁出去了,根本不听我的。”
“行了,我明天回来,到时候你多带点人,跟我一起解决问题。”
晚宴结束后,祁同伟跟李达康做了个简短的汇报,然后表示,自己必须亲自回去一趟。
李达康听说死了人,也很重视,让祁同伟连夜回去,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挺扯淡的。
聂家村有个村民,名叫聂志水,在自家的地里种了一棵树,眼看要征地了,他就想着,干脆把树砍掉,卖点小钱也好。
树长的挺大,他一个人弄不了,便叫了三个同村的人帮忙。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大树砍得摇摇欲坠,然后他们拿起提前绑好的绳子,准备把树拉倒。
没想到大树不听话,倒下的方位有些偏,竟然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聂志水老婆,压在了下面。
等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大树挪开,那婆娘已经断了气。
莫名其妙丢了一条人命,聂志水一家人自然是伤心欲绝,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这是个意外,其他三人也是无偿来帮忙的,怨不得他们,聂志水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认倒霉。
可就在他给老婆办丧事的时候,突然有个多事之人,给他出了个鬼主意:你老婆的命,不能这么算了,应该找开发区赔钱。
聂志水听完他的话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果不是开发区征地,我就不用砍树,我不砍树,我老婆就不会死,开发区必须为我老婆的死负责。
于是,聂志水一家人便把他老婆的尸体装进棺材,抬进了管委会大院,并声称,开发区必须赔偿他们家三十万。
而且他是个一根筋,讲道理不听,说情不好使,就连村主任聂志勇也不例外。
这种情况,很多单位都见识过,尤其是医院特别常见,一般都会赔钱息事宁人,
遗憾的是,聂志水碰到了祁同伟。
祁同伟是啥人?
如果跑来求他,他看在对方可怜,说不定真能给这三十万。
但抬着棺材上门无理取闹,别说赔钱了,他不反过来找对方麻烦,就算很好了。
祁同伟回到管委会的第一件事,就给聂志勇下了通牒,让他带着其他村干部,把棺材抬回聂家村。
聂志水一家人自然不依,开始撒泼起来,他那七十多岁的老娘,更是声称,要是敢把棺材抬走,就一头撞死在管委会的围墙上。
在场的派出所民警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祁同伟却不吃这一套。
“让她撞,人要自杀,谁能拦得住?撞死了,我私人给她出丧葬费。”
方顺宏见状,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打起了圆场:
“祁主任,她要是真撞死在这里,你怕是要承担责任。”
“责任?”祁同伟冷笑一声。
“自己砍树砸死了,也能赖到我们身上?
那走路不小心摔死的,是不是要怪交通局?
到河里游泳淹死了,是不是要怪水利局?
如果开了此例,以后屁事都会找到我们,开发区再也别想安生。”
说完这话,祁同伟又对聂志水一家人喊话道:
“你们想要讹人,找错了对象,我见过的死人多的去了,自己也在鬼门关上走过几回,阎王爷看到我都头疼。
最好识相点,趁早滚蛋,我说不定还会看在你们可怜,给两万块钱当做丧葬费。
要是惹毛了我,信不信把你们全家送去蹲班房。”
见祁同伟这副态度,聂志勇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
他再不迟疑,安排了二十多个村民,大家一拥而上,把聂志水一家人全部架回村子,并严密看管了起来。
两天后,随着死者的尸体被处理,聂志水一家也无法继续闹腾,开发区又出于人道主义,拿了两万块丧葬费,事情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十月中旬,省发展银行和京州城市银行的十亿元贷款正式到位,两万亩土地的平整工作随即展开,市内企业的搬迁事项,也提上了日程。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熟人带着“茶叶和烟”,找到了祁同伟在林城市区临时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