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底到九七年初,是汉东省各级党委政府换届的时间,下辖的12个地级市、98个县区(县级市)和一千多个乡镇都要选举出新一届领导班子。
选举的顺序由下而上,最先启动换届工作的是乡镇。
12月中旬,红山乡人民代表大会正式召开,一共选出一正三副,四位乡政府领导。
乡长采取等额选举,就是走个过场,祁同伟做为唯一的候选人,毫无悬念当选。
副乡长实行差额选举,候选人四选三,原来的副乡长刘彬和许志勇连任,最后一名副乡长是县里派下来的秘书江建军。
他本来是给专职副书记尹国平服务的,现在尹国平已经离开,能让他到乡里当个副职,也算不错了。
在差额人选上,孙连城和祁同伟有意安排了叶飞,虽然叶飞不可能当选,但这也是个履历,对将来的发展会有一定的好处。
值得一提的是,叶飞在选举中也得了三十几票,只比江建军少了不到十票,险些成了跳票的副乡长……
乡镇选举工作结束后,县区(县级市)和地级市的选举随之开展。
易学习原地踏步,继续担任金山县党委书记。
李达康当了两年县长后,因为出色的政绩和上头有人,被破格提拔了,而且他跳过县委书记这一步,直接升任岩台市副市长,并进入市委常委序列,在市政府领导中排名第三。
随着李达康高升,他身后的一批人跟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县长选举,也是等额选举,专职副书记高义无悬念当选,而高义留下的位置,又由常务副县长王大陆接手。
县政府排名第三的叶鹏副县长,升任位置重要的常务副县长,分管交通的副县长丁义珍因为修路有功,进入了县委常委序列,这两人的提升都相对比较大。
此外,原府办主任杨一鸣,也升任副县长,成为一名副处级领导干部……
相对而言,岩台市的人事变动,和祁同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目前值得他关注的只有三个人。
市委书记何文住,卸下了市长的担子,不再继续一肩挑。
专职副书记张萍,在与常务副市长王刚的竞争中,笑到了最后,升任岩台市长,也是汉东省唯一的地级市女市长。
高育良更是在一片惊奇声中,直接升任专职副书记,成为岩台市的第三把手,同时依然兼任政法委书记。
虽然市委专职副书记也是副厅级,却离正厅只有半步之遥,下一步就是市长,甚至可能直接当上市委书记,就算上不去,只要资历够了,同样是可以享受正厅待遇的。
要知道,此时高育良进入政坛才仅仅一年半的时间,而很多人在副厅这个级别上兜兜转转十几年,直到临退休,也无法迈上正厅的门槛。
……
党政部门换届期间,因为人事调动和权力的变更,往往在具体工作中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懈怠。
而我们国家是大政府模式,一旦政府工作懈怠了,很容易出现一些问题。
九七年一月底,距离春节不到半个月的时候,金山县各地的农村基金会突然发生了挤兑现象。
事情的起源是几天前,县农村基金总会副会长唐有林在自家小区六楼晒太阳的时候,不小心被绳子绊了一下,导致坠楼身亡。
这本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却因为唐有林的身份,当天就出现了谣言,又因为官方辟谣不及时,迅速在县城范围流传开来。
有说唐有林是跳楼的,有说他是割脉的,有说他是上吊的,甚至还有人说,唐有林是喝农药死的。
虽然死法五花八门,但死亡的理由却非常统一:唐有林是因为基金会出现严重亏空,所以畏罪自杀了。
发生了这种事,储户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把自己的存款取出来,于是县里和各个乡镇的农村基金会门口,全部排起了长龙,红山乡也不例外。
祁同伟站在乡政府三楼的窗户前,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和明镜似的,基金会去年过年前就已经出现危机,拖了整整一年之后,终于正式爆雷了。
这时,孙连城走了进来,说道:“同伟,没想到农村基金会的问题,会因为一起谣言暴露出来。”
“老孙,虽然这是个乌龙事件,但基金会的运作太不规范,坏账呆账比例太高,确实已经难以维持,爆雷是迟早的事。”
“幸亏你提前发现了端倪,把那些不良贷款追了回来,加上最近几个月玻璃杯厂上交的八百多万利润,也一起还了进去,现在我们乡基金会上有将近两千万资金,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我们乡的问题是不大,但其他地方就难说了,一旦出现挤兑,几乎没有哪家基金会可以应付,搞不好会弄出大动静,就怕到时候要全面清偿,我们填窟窿也是个麻烦事。”
“唉,我再过几个月就要调走了,没想到又碰到这种事,真是一刻都不让安生。”
祁同伟吃了一惊,问道:“你要调走了,调到哪去?”
“我之前服务过的陆寒书记还记得吧,这次换届他也升了,现在是京州市光明区的区委书记,昨天打电话给我,问我愿不愿意去他那里。”孙连城解释道。
“那是好事,光明区是副厅级单位,你过去之后,有陆寒书记照应,应该很快就能再上一台阶。”
“承你吉言,但愿吧。”
虽然红山乡基金会账面充裕,但每天放在柜台上的资金并不多,只有八十万,没过一会,就被取得干干净净。
后面的人取不到钱,便以为基金会真的没钱了,也不顾工作人员的解释,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内容粗鄙不堪,别提有多难听了。
他们骂完了基金会,又骂乡政府和县政府,市政府也被连带着遭了殃。
突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站在乡政府楼上的祁同伟和孙连城。
“看,祁乡长和孙书记在那里,基金会是乡政府办的,出了事乡政府也应该负责,我们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停止了骂声,乌泱乌泱的向乡政府走来。
祁同伟见此情景,轻轻笑了笑,说道:“老孙,我们下去吧,给他们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