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比较好的第一印象,接下来的接待工作就好做了。
祁同伟领着三人在厂区内转了一圈后,远远指大门口的招牌说道:
“荀主编,其实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这里原来是乡办的玻璃工艺品厂,改制为康泰玻璃杯厂,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当时厂子欠了一屁股外债,已经濒临破产,我们为了把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只能利用原来的厂房投入生产,所以从外表上看,厂子的面貌确实败破了些。
还请你们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在报道的时候手下留情。”
“可以理解。”荀牧野点了点头。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你们能甩掉沉重的负担,重新让厂子焕发生机,确实不容易。
祁乡长,玻璃杯厂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总不能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生产吧。”
祁同伟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道:
“荀主编,现在康泰水杯已经打出名头,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我们的手头也宽裕了不少,接下来就要分批对厂房进行升级改造。
此外,我们还征用了隔壁的绢纺厂以及周边的一些土地,打算在那边建设新厂房,将生产规模继续扩大,并且申请ISO9001认证。
最多再过半年时间,这里将会焕然一新,变成一个大规模、高标准的现代化工厂,到时候欢迎你们再来采访。”
“这个想法很好,不过具体操作上,还是要把工作做细致,尤其是征地方面,我们报社经常接到一些群众来信,反映政府征地时发生的矛盾和冲突。”
“荀主编说的是,我当过驻村干部,对这点深有体会,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关系到他们的生计,处理起来必须特别慎重。”
“那祁乡长,你们具体是怎么做的呢?”年轻的男记者宋旭辉问道。
“一开始,乡政府并不打算征用农民的田地,但厂子要继续扩大生产,没有土地又不行,这是无法回避的天然矛盾。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经济上多补偿一些,尽量满足农民的需求。”
“那他们满意了吗?”
“还行吧,我们在市政府制定的征地补偿基础上,又额外多给了每亩一千块钱的青苗损失费,此外,所有失地的农民家庭,都可以获得一个招工指标,进入厂子工作。
所以到目前为止,征地进行的非常顺利,农民们都愿意配合乡政府的工作,没有发生过一起冲突事件。”
“你说的都是真的?”宋旭辉半信半疑的道:“如果我要对失地农民进行采访,你们乡政府没有意见?”
祁同伟听完这话,看了看荀牧野,见他并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宋旭辉的想法,于是回道:
“当然可以,客观全面的报道事实真相,是你们记者的职责和权力,红山乡政府没有理由阻拦,如果你们能找出一些不足的地方,反倒是对我们工作的提醒和促进,非常欢迎。”
……
接下来,荀牧野在祁同伟和叶飞的陪同下,继续留在厂区内,而宋旭辉则和方怡一起出门,向失地农民了解实际情况。
目前乡政府一共征用了一百亩农田,涉及到三十多户失地农民。
其中三十亩用于玻璃杯厂下一期扩张产能,已经平整完毕,剩余的七十亩,暂时还没有'正式规划,农田里依然种着水稻等农作物。
宋旭辉出了厂子之后,不时往两侧和身后观望,眼神非常警惕。
“你看什么?”方怡觉得有些奇怪。
“方怡,你一直在城市里做采访工作,很多东西不懂,我下来过好几次,发现基层官员的花样特别多,为了不让我们看到真实的情况,他们可能会派人跟踪的。”
“是吗,那你发现了跟踪的人没有?”方怡也往周围看了看。
“暂时还没有,我们边走边看。”
他们大约走了两百多米,看见前面有几个农民站在路边聊天,方怡便打算过去采访,却又被宋旭辉拉住了。
“不要采访他们,他们很可能是乡政府提前安排好的,故意在这里等我们。”
“没有那么夸张吧,我看祁乡长和叶厂长都挺实在的,说话也靠谱。”
“那可说不准,你不要觉得那个祁乡长长的帅气,就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了,告诉你,乡镇干部没几个好东西。”
方怡有些无奈,道:“那我们怎么能分的出来,这些人谁是真正的失地农民,谁是提前安排的的呢?”
宋旭辉四处张望了一下,把目光停在水田对面的几间瓦房上,他指着道:“方怡,看见那边几户人家没有,他们住在田边上,应该就是被征地的,而且那边离马路很远,乡政府应该想不到我们会过去采访。”
“你这个样子,搞得好像我们是来暗访挑毛病似的。”
“都一样,就算我们要给玻璃杯厂做正面报道,也得消除隐患不是,别到时候在征地中出现问题,回头打报社的脸。”
于是,两人便踏着田埂,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稻田的对面。
这里住了六户人家,由于位置比较偏僻,平时不太有外人过来,农民们看着他俩的眼神也比较警惕。
“你们是干嘛的,找谁?”
“我们是省报社的记者,想找你们了解一下玻璃杯厂的情况。”宋旭辉指着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回道。
“记者?”一位名叫刘和平的农民认真打量了两人几眼,回道:“拿个照相机就是记者了?这年头骗子多的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别的玻璃杯厂派来打探情报的。”
宋旭辉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拿出记者证递过去,道:“我们真是省报社的记者,你看,这是工作证件。”
刘和平拿过来看了看,道:“看来你们还真的记者,想问什么?”
“我们想问一下,你们这几户人家的田地,是不是被乡政府征收了,用于盖建玻璃杯厂的新厂房。”
“对啊,我们几家的田地都被征收了。”
“乡政府赔了你们多少征地款?”
“每亩地六千。”
“才六千块钱,会不会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