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年一亩田的纯收入才150元上下,林大山租过来辛辛苦苦种五年,最多也就保本,还得白白搭上人工,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除非林大山有预知未来的本领,算准了接下来几年稻谷价格会大涨,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假如他真是有这个本事,为何不多租几年?
最大的可能,是当年李玉水认为种田无利可图,便低价卖了,后来发现能赚钱,又开始反悔,想要把田拿回去。
而他早不反悔,晚不反悔,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极有可能和林有田被抓,以及叶飞当选村主任有关。
林有田做为当年卖地事件的见证人,现在无法出来作证,在没有书面协议的情况下,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
叶飞素来和林有田有仇,估计李玉水觉得,他当上村主任后,一定会落井下石,打压林有田那边的势力,林大山做为林有田的嫡亲堂弟,必然要被殃及池鱼。
此时把那亩田夺回来,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祁同伟冷笑一声,李玉水啊李玉水,你挺会算计啊,可你越是机关算尽,我越要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情况我都了解清楚了,这亩田明显属于买卖关系,而不是出租,现在的归属应该是林大山家。”
林大山听了之后,顿时喜笑颜开,不停的点头道谢:“祁干部,谢谢你,你真是青天大老爷,能为我家主持公道。”
李玉水则一脸难以置信,可他又不敢顶撞祁同伟,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叶飞。
“祁哥,你不能这么判。”叶飞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为什么不能?”
祁同伟心想:这小子难不成真的要对林有田那边的人进行打击报复?
“祁哥,我们国家有明文规定,农村土地产权属于村集体所有,村民只有承包权和使用权,不得随意转卖。就算李玉水真的把田卖给了林大山,本身就不合法,哪怕签了协议也是无效协议。”
“叶飞,你少给我说这个,难道我还不如你懂法?”祁同伟拉下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呃……”
叶飞还是第一次见到祁同伟这样凶他,顿时慌了神,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紧接着,祁同伟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法律不允许买卖集体土地,但是允许租赁,不能因为林大山不懂法,就让他吃个哑巴亏,那太不公道了。李玉水,你今天当着我的面,和林大山补充个租赁协议,时间按照承包上限算。”
李玉水听完之后一动不动,既不反对也不配合。
“怎么,你不肯签协议?”
“小祁领导,我不是不肯签,只是一亩田只卖八百块,实在是太少,我亏大了。”李玉水的语气里带着哀求。
“亏不亏是另外一回事,你一把年纪的人,难道不知道说话要算数的道理?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晚了,总不可能当年有人逼着你卖吧?”
“是没人逼着我卖,但我是被骗的。”
“啥?”
听了这话,祁同伟不禁有些头大,怎么又扯出骗了。
林大山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像那种人啊,难道说,是贺小英骗了李玉水的田,又来个恶人先告状?
“具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李玉水赶紧解释道:“小祁领导,事情是这样的,我婆娘肚子不争气,没有生出儿子,只有两个女娃,都嫁到乡里去了。
有一天,林有田找到我,他说按照规定,外嫁的女娃是没有田地的,村集体迟早要收回去,不如便宜点卖给林大山家,至少还能换点钱。
我当时想着,便宜总比没有好,再说当时林有田是村长,我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卖他个面子得了,就答应了下来,一亩田只卖了八百块。
谁知道,这几年村里外嫁的女娃也不少,从来就没听说有把土地收回去的,我找人一琢磨,才明白林有田和林大山两口子是一伙的,串通起来把我骗了。”
“真有这种事?”祁同伟转头看向林大山两口子。
林大山一脸茫然,显然毫不知情,而贺小英则显得格外激动,跳脚道:“李玉水你放屁,谁和林有田串通了?”
李玉水反驳道:“没有串通,那为啥林有田不叫我卖给别人,偏偏卖给你家?还不是因为你贺小英和他有一腿?”
此言一出,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旋即又炸裂开来。
只见贺小英往地上一坐,哭天喊地道:“李玉水,你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冤枉我的清白,我不想活了……”
林大山则瞬间暴怒,冲上前一把攥住李玉水的领子,挥拳打了过去,“李玉水,你狗日的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李玉水躲闪不及,脸上重重挨了一拳,被打了个踉跄,鼻血也流了出来,但他并没有退缩,站稳后擦擦鼻血,赌咒道:
“我李玉水要是冤枉了贺小英,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林大山,你婆娘和林有田的事,村里早就传开了,只有你傻里吧唧的,啥都不知道。”
“狗日的,有种再说一遍。”林大山再度挥拳冲过去。
众人眼看不对,立马上前拉架。
叶飞和治保主任张海林死死抓住林大山,令他无法继续动手,林守业把李玉水拖到墙边,让他闭嘴。
妇女主任李燕则面带不屑的对贺小英道:“幺婶,我劝你还是别瞎折腾了,你和三叔那点破事,非要闹到堂面上来吗,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祁同伟把一切看着眼里,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
贺小英哭喊的越凶,越说明她心虚,李燕的话,也从侧面证实了李玉水没说谎,贺小英确实和林有田有不正常关系。
如此一来,他们合伙低价骗地的事,基本也坐实了。
否则的话,林大山做为林有田的嫡亲堂弟,不可能对此事不知情,就算贺小英当家,也没有把他蒙在鼓的道理。
但随着真相浮出水面,祁同伟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桩不起眼的田地纠纷,把当事人叫到一起讲清楚,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没想到竟然会一波三折,反转又反转,牵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活脱脱整成了一部乡村伦理剧,紫溪村的事情可真是够复杂的。
话说那个林有田,实在太不是个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在村里搞别的女人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堂弟媳妇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