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尼亚王都，正午时分。
城门外是平坦笔直的大道，路面结实，养护良好。
路旁覆盖有枯黄的浅草，蔚蓝的矢车菊花瓣凋落，颗粒状的暗红色刺莓丛晃悠悠从叶间探出光秃秃的枝条。
天光正好，凉风吹来，正处在不冷不热的时间点。
正是十月之末，凛冬将至。
处在偏南地域的王都，在太阳的照耀下天气还不算严峻。
零零散散的行人顺着道路前进。
跨过横在斯迈德鲁河上的严肃之桥，不远处就是王都的西门。
这已经差不多到了旅途的终点，大家都不想多生事端，只盼快快通过。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彻底避免。
意外很快发生了。
空气扭曲，传来水波流动的响声。
路过的行人围成一团，冲那地方投去好奇的目光。
那是一片大概三米长宽的方形区域。
汇聚在其中的魔力温和而具有规律，没有破坏性的暴虐意味。
这说明暂时没有危险。
大家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兴致勃勃的停下脚步围观。
但这凭空而来的魔力究竟代表着何种意味，眼下没人能搞得清楚。
“究竟是什么？”
一位背着巨大背囊，腰间挂有匕首的年轻人忍不住问出来。
他身穿轻便易行动的灰衣，身披斗篷，脚踩结实耐用的皮靴。
一身打扮虽然低调，但都价值不菲。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是什么呢？
在场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位走在队伍前头，身披天蓝色长袍，阔眼高鼻，气度非凡的中年人忽然停下脚步开口：
“是传送阵。”
他的声音沉凝厚重，无比笃定。
嗓门还大的要命。
充满了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威严。
胸口佩戴刻有淡紫色花纹的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但不清楚是王家传送，还是私人传送。”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小伙子虽然想这么问，但是害怕挨骂。
那中年人长得和自己的父亲很像。
一样的严肃古板，性格恐怕也差不多。
“王家传送没什么稀奇，只要是子爵以上，支付足够的金额就可以体验。
私人传送可就了不得。
有资格享受的，恐怕只能是……圣级的大人物。”
圣级？
在场的人都心中一紧。
圣级，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强大的力量，悠久的寿命，和普通人几乎不再是一个物种。
令人敬畏，更令人恐惧。
没人敢看圣级的热闹！
因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进。
不，不是所有人……
唯有那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跑了两步来到中年人身后。
“先生，您能为我详细讲讲圣级的故事吗？”
转过头，灰眸紧紧盯着发言者的下巴。
这让年轻人心下一惊，但还是倔强地昂起头不愿后退。
“你想听什么？”
“就是，”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该如何晋升圣级……”
“蠢材！”
冷哼一声之后，中年人便继续向前走去，不再理会他。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挨骂之后脑袋一缩，那少年却又执着地追了上去。
“我说你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如果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中年人再次停住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哈特，来自莱茵堡的哈特。”
“哈特？小子！你懂什么叫圣级么？”
名叫哈特的年轻人不服输道：
“初级之后是中级，中级之后是高级，高级之后就是圣级。”
“哈特，必须承认你逗乐了我。
你刚才那番话已经论证了，人类的愚蠢并没有下限。
当冒险者混不下去的时候，你或许可以试试小丑这个职业。”
年轻人涨红了脸。
“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会说一些令人信服的观点来，而不是一味地指责。”
“说的没错，太对了！哈特。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初级。”
“年龄呢？先别说，让我猜猜，二十岁？”
“准确来说是十九岁，先生。
而我成为初级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中年人点点头。
“很好，哈特，真的很好。
看起来你为此感到骄傲，的确是这样。
这声音太熟悉了，我听得出来。
十九岁的初级冒险者，瞧瞧吧，伙计们，多有自信的小毛孩儿。”
“先生，您是在讽刺我吗？”
“我的女神呐！太让我吃惊了！
哈特，你居然能听得出来，不得不说是个进步。
我在年轻的时候，要也能这么聪明就好了。
顺带一提，我成为初级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母亲说，我三年之内就能够到中级的门槛！”
中年人语带不屑道：
“母亲？那是当然！因为她是你的母亲，而不是别人的。
到你这个年龄，应该也明白母亲的话，往往只能信一半。
而刚才那句，显然属于你不该信的部分。
我敢打赌，如果我有个儿子，我的妻子也会这么说的。”
年轻人哈特沉默了下来。
“先生，那依您看呢？”
“那就要看情况了，”中年人慢吞吞开口：
“如果赌一个铜币的话，我会说三年。
如果赌一个银币，我就会改口成五年。
而如果非要赌一个金币，我会再加上不被魔兽吃掉的前提。
孩子，你要是愿意多花时间向别人问问，你就会知道这并非空口妄谈，而是个中肯的评价。”
哈特的眼神迷茫。
“可是，镇子里的大家都夸赞我……”
“在小地方你的确称的上是天才，”中年人打断道：
“和当时的我一样。
十六岁初级，二十岁中级，可足足到三十五岁才成为高级。
但这在王都也算不得天才。
你可听说过十六岁的高级？”
“十六岁！” 哈特失声叫道：“那怎么可能！”
那中年人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这里是王都。”
王都！
多么沉重的字眼。
哈特陷入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为了赚取荣耀，为了获得爵位。
他想起了父亲临别前的训斥，想起了母亲的泪痕。
难道，我真的是弱者？真的不该来？
就只能在小地方称王称霸，度过余生？
“先生，您说的也许很对。但我还是想尽全力试试。”
“叫我克劳维斯吧，小伙子。如果你愿意暂时跟我进城的话。”
“当然！克劳维斯先生！多谢您的慷慨。”
“我可没说要指导你，只是一起进城。
现在就走吧。
耽误的时间未免太长，我可不想错过热气腾腾的午饭。
你呢，哈特？”
“我跟着您。
可是，我实在想瞧瞧从传送阵里出来的人物。”
听到这话，中年人眯起雄鹰一样锐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