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宋景辰就被宫女叫了起来。
“殿下,殿下。”
宋景辰的贴身宫女被换过了一批,现在他身边的大宫女名为钏儿,是林婉遥亲自安排的。
钏儿挂起了帘子,俯下身轻声叫他。
“殿下,该起了。是早朝的时候了。”
宋景辰咕哝了一声,揉了揉眼睛。
本就是个小孩子,也是贪睡的时候,这么早起床自然是困顿。钏儿低声哄了几句,道:“殿下,都准备好了,请起来洗漱吧。”
宋景辰的眼神这才恢复了清明。
上朝,哦对,他得上朝。
自从他那个无良的爹病倒了之后,他就代替他亲爹坐在龙椅上议政。现在时日长了,他娘林婉遥也不垂帘了,他泪眼汪汪地去问,林婉遥就笑着告诉他,辰儿现在是大孩子,上朝这种小事,可以自己做了。
宋景辰很是怀疑。
真的是小事吗?那这些文武百官天天吵些什么?
虽然心中犯嘀咕,宋景辰还是起了床。钏儿伺候他洗漱过,穿好了衣衫,也就快到上朝的时候了。
宋景辰在侧殿坐着,一双小短腿腾着空,都够不着地。
“好了,殿下。”钏儿给宋景辰整了整衣襟。
宋景辰的眼睛亮亮的:“钏儿,我帅吗?”
钏儿被逗笑,温声说:“殿下最英俊了。”
“嘿嘿。”
宋景辰拽了拽发冠垂下的穗穗。
“辰儿。”
钏儿转头,捋起裙摆下跪。
“参见皇后娘娘。”
林婉遥抬手道:“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宋景辰抬手就要抱抱:“母后,母后!”
林婉遥面上微笑,却没伸手去抱他,只是摸了摸宋景辰的头发。
“辰儿乖,今日也要自己上朝呢。”
宋景辰的脑袋耷拉了下去。
“我不喜欢听他们吵架。”他小嘴一瘪,像是要哭了。
林婉遥却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辰儿,母后问你,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人?”
宋景辰想了想道:“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宝贝。”
他又小声道:“父皇说的。”
“是呀,辰儿就是我们的宝贝。”
林婉遥的笑眼弯弯的:“但是,辰儿也要记得,你首先是大渊的太子,然后才是爹娘的宝贝。爹爹现在病着,辰儿作为爹爹的宝贝,自然就要多为他分担一些,你说是不是呢?”
宋景辰点点头,坚定道:“是,母后!”
“真乖。”
宋景辰得了娘亲给自己的鼓励,瞬间觉得自己这小小的肩膀也宽阔了起来。
由太监领到了太极正殿,却见文武百官都站满了。
“上朝——”
百官刷刷跪了下来。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景辰抬手:“平身!”
他下意识地瞄了瞄姑姑,却见姑姑宋明珂不知正想着什么,没看他。
再看看那个凶神恶煞的姑父,他正恶狠狠的地盯着自己呢。
宋景辰浑身一抖。
“太子殿下。”
宋景辰神色一正:“哦,你是……嗯,云……?”
云却桡躬身道:“微臣云却桡,有要事启奏。”
“讲。”
云却桡朗声道:“微臣弹劾吴州太守梁实,尸位素餐,欺压百姓,致使吴州动乱,民不聊生,实在可恶至极!请殿下早做决断!”
宋景辰梳理了一下。
吴州,他知道,鱼米水乡,是个好地方。
吴州太守怎么了?
宋景辰皱眉细细地想。
云却桡本就是个言官,他弹劾别人无可厚非,但是朝中许多文臣都知道,那吴州太守是迟允亲自举荐上去的人,而云却桡是迟允的得力心腹,他现在却要弹劾吴州太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诸位都是人精,他们细细地想一下,就明白了。
一定是那吴州太守触碰了迟相的底线,而且事情定然不小,不然迟允不可能不保他,反而还出手弹劾他。
吴州出大事了。
云却桡一开口,迟允党的官员们也都跟着弹劾。
“吴州太守欺上瞒下,请殿下惩处!”
“请殿下明鉴!”
宋景辰观察着他姑姑的脸色。只见宋明珂神色如常甚至眼带笑意,而迟相则是垂着眼睛站着,好像一只精美的木雕。
宋景辰挠了挠脸。
他虽然小,但毕竟聪明,上朝也这么久了,于是他便问:“云爱卿这么说,有证据吗?”
宋明珂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太子一发话,自然有人顺着杆子往上爬。杨潜笑眯眯地出声道:“此人的行为极其恶劣。听说吴州出了事儿,微臣就派了飞花卫的人盯着,前几日传回了消息,说是这太守利用职务之便,私自侵吞老百姓的田地,还干了不少缺德的事情。”
云却桡道:“百姓手中自然有地契田契,他一个吴州的太守,怎么能随意动老百姓的地?”
“这您就不懂了。”
杨潜笑着摇摇手指。
“所有的地契和田契,在官府都有登记在册。这个劳什子太守出了个损招数,他命人将蜂蜜与糖水涂抹在书册上,任由蠹虫啃食,时间一长那书册就不成面孔。”
他摊手:“书册被啃了,百姓们自然无法证明他们的土地是自己所有。”
云却桡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么玩的?
“这是欺人太甚!”
丝毫不意外地,徐向哲开口了。他震声道:“吴州太守简直是个畜生,他这样到处抢土地是要做甚,他是要关起他吴州的大门自己做土皇帝吗!”
宋景辰咳嗽了两下道:“……咳咳,徐爱卿。”
徐向哲这才闭了嘴。
“不光如此。”
杨潜幽幽道:“百姓一直被欺压,便有人组织了县中的青壮男子找吴州官府理论。一连半月无人应答,百姓被逼无奈只能愤起反抗,结果那太守居然派出了吴州军,将反抗的千来个人,全部杀了个干净。这件事儿,是吴州都尉亲笔所书,大将军是知道的。”
沈承聿道了一声是。
“哗——”
“吴州太守这是官逼民反!”
“几千人,我大渊除了打仗时哪里死过这么多的百姓?他梁实要干什么,他要造反吗?”
为大渊抛头颅洒热血的武将最是看不过,他们群情激奋,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吴州去宰了那个太守。
然而出奇的是,平日里头和那些武将作对的文官们,都保持了沉默。相反,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同意这些武将的观点。
是谁在指使?
除了迟允自然没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