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漓贵嫔啊,入宫不到两个月,他爹原本是那交州刺史,最近给调到了京城来了,最近倒是和苏大人走得很近。”
宋明珂轻笑了一声。
苏佑为啊。
他最近是愈发目中无人了。
宋明珂道:“他家中有几口人?”
“除了赵家的大人,他还有正妻一位,妾室三人,这漓贵嫔是他的嫡女,剩下的孩子就全都是庶出了。”
宋明珂点了点头。
“行,知道了。你继续去忙罢——对了,皇兄的身子……”
平生了然一笑道:“您放心,陛下的身子啊,可是一直都没好呢。”
宋明珂笑着点了点头。
==
回到了家中,李江妙便把药箱给翻找了出来。
宋倾州坐在床榻上,道:“陛下已经给我上过药了,你不必再忙活。”
李江妙打开药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你本就在祠堂跪了那么久,若是落了病,我该怎么办?”
宋倾州开玩笑道:“我若是落了病,你便带着孩子改嫁去吧。”
李江妙瞪了他一眼:“哪里来的孩子?”
被她这么一瞪,宋倾州这才感觉自己这府上算是有了点人气。天知道那么多日以前,他面对着李江妙的冷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李江妙搂起了裙裾,为宋倾州褪下靴子,掀开了他的裤脚。
却见那膝盖上的血肉已经模糊,就算上了药,好似也没有半分好转。
李江妙叹气。
她故意碰了一下那伤口,惹得宋倾州直吸凉气。
“嘶,疼。”
“疼死你算了。”
李江妙似乎甚少说出这样赌气的话。宋倾州觉得很是新鲜,道:“你这是生气了,还是心疼本王?”
李江妙道:“我巴不得你死。”
宋倾州:“……”
李江妙的脸色实在太过正经,以至于宋倾州也不确定,李江妙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宋倾州见李江妙不再说话了,干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李江妙就趴在他的膝盖上,抬头看他。
“妙儿,”宋倾州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和本王说实话,你刚才有没有害怕?”
李江妙和他对视,漆黑的瞳孔中深不见底。半晌,李江妙道:“怕。”
谁不畏惧生死?
纵然李江妙在外头驰骋了这么久,她也曾无数次面对死亡,但是刚刚,面对着宋倾岚的质问和愤怒,她还是会觉得心有余悸。
毕竟,那是皇帝。
宋倾州道:“不必害怕,一切都有我兜着。”
李江妙不想再说这个,她道:“既然事情已经摊开,我便也不和你兜圈子。你既知我在意袁惊荷的事情,为何还要包庇她?”
宋倾州想了想,牵着李江妙的手,让她直接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坐下。
他道:“不是包庇她,我这样做,是想护着你。”
李江妙道:“我不明白。”
宋倾州却没有说原因,他叹气道:“我和你说几件事儿吧。”
李江妙把头垂下来,靠在他的腿上,绕过了他的膝盖,并静静地听着宋倾州的声音。
“当今圣上只有珂儿一个妹妹,对也不对?”
李江妙点了点头。
她道:“我记得从前大渊好像不止一个公主。”
“对。”
“我们中有一个最小的公主,当年也是最受父皇喜爱的。”
李江妙皱眉道:“珂儿并不是最受宠的公主?”
宋倾州嗤笑了一声。
他道:“当年的珂儿,虽然也受宠,但是她的宠爱,大多半都是靠着自己的手,生生给夺过来的。”
不知为什么,李江妙听完了这句话,身上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倾州道:“当年那个公主,虽然比珂儿小,但是论文采论胆识,都和珂儿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当初,她才不到十四岁,就能作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的诗句。正是因为她实在太过出色,所以还没及笄,便有很多男子倾心于她。”
李江妙道:“这倒是平常,毕竟身份高贵,又富有才华,谁能不喜爱呢?”
宋倾州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十分温柔。
“可偏偏啊,她做了这一生中,最大的错事。”
李江妙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才华横溢,并且在政见上也和他人有不一样的见解。事实上,她确实如此,她提出的很多政要,都让父皇觉得,此女子十分特别,和别的皇儿都不一样。”
“只可惜啊。”
李江妙应了一声。
“只可惜,她不应该和世家有牵扯。”
宋倾州道:“那些世家,原本就支持我的大皇兄,已故的齐王,而我那个皇妹,自然也是支持齐王的那一方。”
“她作为齐王的左膀右臂,没少为齐王牵线走动,与此同时,她也与世家走得越来越近。”
李江妙道:“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本就不拘泥于自己的天地。”
宋倾州抚摸她侧脸的手停了一下,道:“妙儿,你可知道,明佩是如何死的?”
李江妙道:“如何死的?”
“被当今长公主亲手杀死。”
李江妙并不意外。
宋倾州想到那一日,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感觉李江妙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手心温软细腻,还带着阵阵的幽香。宋倾州开口道:“明佩死的那一日,我就坐在陛下的身边。当时的陛下,看着珂儿,带人将明佩押送了上来。”
“我亲眼看见珂儿,在她妹妹的脖子上,系了一道绳索,然后在皇兄和我的面前,勒死了明佩。”
李江妙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看见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掉,这道坎其实是很难跨越的。
“我很庆幸,我庆幸的不是我还活着,我庆幸的是,世家的人曾经来找我,要与我联合,但是被我拒绝了。”
“你能想到吗?”
“明佩死的前一日,她还与珂儿谈笑风生,珂儿甚至亲自送她回了宫。但是第二天,她信任的姐妹,便亲手送她下了地狱。而她的皇兄,也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动容。”
宋倾州道:“谁能想到,下一个会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