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正广听不到他们的议论,却也没有去管别人的目光。他把脸上的悲伤隐藏得很好,甚至还带着一点笑。但是这一点淡淡的笑容,在别人的眼中,未免就显得勉强。
“秦大人。”
秦正广停住了脚步,微微侧首,却见原来是迟允走了过来。面对着迟允,秦正广的态度总还算是好的。他温声道:“是你啊,峻生。”
迟允对他行了一礼。
秦正广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迟允放下手,上前几步,靠近了秦正广。苏佑为十分有眼力见地后退了几步,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迟允低声道:“秦大人,今日清晨,迟某的手下看见三少爷出了京城。”
秦正广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迟允低声道:“大人,现在还未尘埃落定,三少爷还不能轻举妄动。迟某发现了不对劲,这才马上来告知于您。”
秦正广转身就走。
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迟允道别。
“诶,秦兄!”
苏佑为看了看迟允,便道:“迟大人一会来我家喝茶啊!”
说完,他就赶紧追着秦正广离去了。
迟允看着秦正广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很快便落了下去。
京郊。
无名庄内。
秦敬下了马车,环顾了一圈,却发现远处的树林东倒西歪,到处都是一副衰败的样子。庄外有一条清溪顺着山间错落的石块而下,发出了潺潺水声。
有鸟鸣,有虫语。
庄子外围的瓦墙周围有一大片空地,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一看就是许久都无人清扫了。
忽而,远处鸦雀声渐起,振翅声不断飞跃。
秦敬看了看天上四散的乌鸦,深吸了一口气,向庄子里头走去。
“嘎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从里头传出了一股腐朽的气息。秦敬踩着脚下的树叶,咳嗽了几声,伸手挥了挥迎面而来的灰尘。
虚舟皱眉。
这公孙昊选的地方也太偏了一点,而且还很陈旧。
庄子里头,就像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布局。不过这些屋子经过风霜雕刻,已经呈现出了一种颓然欲倾的迹象。院子里头还有一个小水洼,水洼里头漂着几根脱了皮的树枝。
秦敬和虚舟向里走去。
忽而,虚舟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秦敬的去路,秦敬没动,还没说话,却听虚舟道:“什么人!”
荧惑从廊庑另一端走了过来,道:“是我。”
虚舟静静地看着荧惑,也没后退。
秦敬拍了拍虚舟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虚舟这才低下了头,退到了一边。荧惑也没走过来,只是背着手道:“我们家主子还没到,还请进来等吧。”
秦敬道了一声好。
荧惑转身就走,也不管秦敬是不是要跟上。秦敬缓慢地跟在荧惑身后,看着落在他身上的那变换的廊柱的影子,沉默不语。
半晌,荧惑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他站在一侧道:“三少爷请。”
“多谢。”
秦敬对他颔了颔首,便走了进去。
这屋子的陈设倒是十分简单,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厢房罢了。窗子一开,能够看到外头杂乱的草木,横枝错节,野蛮地生长着。
桌椅上头倒是没什么灰尘,看起来是有人简单地打理过了。桌子上头还摆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和几个小茶杯。
窗边站着一个人。
这人是个男子,看起来好像很年轻,不过脸上却戴着一张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身形瘦高,站在窗边的时候,像是雨中的修竹一般,挺直林立。
这个人看了秦敬一眼。
秦敬接触到了他的视线,皱了皱眉。
他转头对荧惑道:“这位是?”
荧惑淡淡道:“他是我的手下,也是靖王殿下的手下。不必在意。”
秦敬应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而他却再次斜着眼睛,看了看窗边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却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依然平静得像是个木雕。
只是没有人看见,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颤抖成了什么样子。
荧惑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这边对秦敬道:“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你们秦家挺有意思。”
秦敬坐了下来,道:“怎么说?”
荧惑道:“这京城百姓都知道,秦家的三少爷已经死了,偏偏您还好好地坐在这,这倒是让在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秦敬沉默了一下,很显然不是很想提这件事。
他道:“说来话长,不过就是一些家族之间的原因罢了。”
荧惑耸肩道:“大世家都是这样罢了。”
“这一点,”秦敬双手拄着拐杖,笑了一下道,“我倒是赞同胡先生。”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秦敬再次看向了来到了荧惑身边的年轻人。他道:“胡先生的手下大概也是大宣人了?”
胡惑道:“自然是的。”
秦敬的眼神却没离开过他,他看着这年轻人,嘴上却道:“早些年,我读私塾时,听教书的先生说过大宣地广物博,风景也十分优美,实在是让人心驰神往。”
荧惑不动声色道:“大宣的景美,人自然是更美的。如若三少爷喜欢,我送你几个大宣的舞姬如何啊?”
秦敬淡然一笑道:“多谢胡先生的好意。大宣有一句俗语,无德无行而取利……下一句怎么说来着?”
荧惑的笑容顿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正常。他刚想说话,却听身后的年轻人道:“必有奇祸也。”
“对。”
秦敬笑道:“胡先生的手下也是见多识广啊。”
荧惑摆了摆手道:“不过就是读过些书罢了——今日备了些薄酒,还请三少爷赏脸。后头还有些小菜,阿雪,你去取。”
被称作阿雪的年轻人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秦敬不再看他,对荧惑道:“不知靖王殿下……”
荧惑应了一声,道:“殿下很快就会来了。”
秦敬嘴上道了一声好,心中却是有些烦躁的。
这种不安,这种躁动,在进了庄子之后便变得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