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晚再次来到羽衣楼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羽衣楼的生意依然很好,霓裳就站在桌旁笑着迎来送往。
她在和一个宾客说什么,眼中盛满了虚假的笑意。
陆子晚曾经最喜欢她那甜蜜的笑,但是现如今,看着这张脸,他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霓裳慵懒地靠在柜台上,一边听着,手指还拨弄着算盘。只见她伸出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而后说了一句什么,那宾客突然上前,似乎是想要触碰霓裳的肩膀——
霓裳神色不变,静静地等着他的触碰,然而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霓裳的肩膀,便被陆子晚拦住了。
陆子晚的笑意温润,捏着这人的手腕道:“这位客官,请您自重。”
这男子被陆子晚给抓住手腕,恼羞成怒道:“你谁啊你?管这么宽,还不快给爷滚!”
陆子晚转头,看了看霓裳,却见她笑意盈盈站在一边,似乎压根就没有插手的意思。他转过头,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贱。
这宾客甩开了陆子晚的手,又看了看袖手旁观的霓裳,骂骂咧咧道:“他娘的,真是晦气!”
他拂袖离开了。
陆子晚不去看霓裳的脸,只是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霓裳对他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陆子晚抬眼。
他走了过来,霓裳撑着自己的脸,道:“我问你啊。”
陆子晚应了一声。
“如果羽衣楼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愿意和我走吗?”
陆子晚立刻答道:“我不愿意。”
霓裳:“……”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道:“好吧,我还真是不应该对你抱有期许呢。”
陆子晚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就是想问我这个?”
“对啊。”
霓裳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回去吧。”
陆子晚转身就走了。
出了羽衣楼,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总是听那个女人的话?
明明知道她不是真心的,明明知道她对谁都是一样虚情假意……怎么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来找她呢?
陆子晚回头,却听见了一阵调笑的声音。
原来是霓裳再次和几个宾客说笑了起来。
陆子晚的眼神黯了一分,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便抬脚离开了。
“唔。”
刚出了门口,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转过头来便和那个人的眼神对上了。陆子晚心中一凛,被那突如其来的杀气逼得向后退了一步。
陆子晚率先道:“抱歉。”
“没事。”
陆子晚皱眉,揣着袖子想了想霓裳的话。
羽衣楼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来,之前羽衣楼不是也受到了袭击吗?
陆子晚站在门口仔细地想了一会,还是回了羽衣楼中。
霓裳见他回来了,手中还捏着酒杯道:“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叫你走吗?”
陆子晚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碎银往柜台上一拍,道:“来一壶竹叶青。”
霓裳看了看那银子,娇笑了起来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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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
霓裳坐在屋顶的正脊上,身边还坐着一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陆子晚。尽管陆子晚身上披着厚重的大氅,却还是觉得冬末的冷风吹得他牙根都酸。
此处高远,坐在这里可以看到京城中的大部分景色。明月高挂,琉璃瓦发亮,手边的清酒温热,佳人还在身边,原本这应该是十分恬静的画面。
霓裳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有那么冷吗?”
陆子晚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鼻头,没说话。
霓裳放下了酒杯,道:“今日为何没去陪李夫人啊?”
陆子晚幽幽道:“她没给够银子啊。”
“这样啊。”
霓裳吃了一颗花生,含糊道:“如果要养你,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啊?”
陆子晚道:“谁知道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真凶。”
陆子晚没回她的话,道:“大晚上的,你把我拉到房顶上来,就是为了吹冷风?”
“是啊,不行吗?”
陆子晚觉得真是没什么意思,便淡淡道:“那你自己吹着,我走了。”
霓裳捧着脸道:“回来。”
陆子晚压根没也动。
霓裳看着漫天的星子,对他轻声道:“我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陆子晚沉默了。
半晌,他开口道:“我回来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
霓裳低下头,把头埋在了胳膊之间,低声地嘟囔了几句。陆子晚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知道她是喝得多了些,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就那样停在了她的肩膀上头。
陆子晚张了张嘴。
忽然!
就在这时,西边羽衣楼的方向突然窜起了一丝明亮的火光,陆子晚赶紧把手放了下来,转头望去,顷刻之间就呆住了。
冲天的火。
羽衣楼一共四层,楼顶如宝塔一般呈八角状。此刻火光蔓延,滚滚的浓烟从楼里冒了出来,微风裹挟着刺鼻的气息,穿越了半里直冲人的口鼻。陆子晚的眸子里头映照出了那橙黄色的熊熊大火,一时之间想对霓裳说的话都哽在了嘴边。
霓裳已经抬起了头。
她的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
“终于开始了。”
陆子晚转头看她。
半天他才道:“羽衣楼里,都是你的人吧?”
霓裳不在意道:“现在不是了。之前我已经把我的人给换出去了,现在是别的人在守着羽衣楼。”
陆子晚猛然想到了白日遇到的那个人。
他道:“那都是飞花卫的人吧?你就这样看着不管?”
霓裳抱着膝盖道:“不然呢?”
陆子晚转头,再次想到了多年以前……是她亲手把自己推开……然后她就再也没问过自己的下落。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道:“不愧是你,这样的事儿,估计是没少做罢?”
霓裳看着自己的指甲道:“你说是就是吧。”
“肖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