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薛文铮听到了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他抬头,却见有人带着几个随从逆光走了进来。
是崔事高。
崔事高背着手,一双吊梢眼睛看着薛文铮,露出了讥诮的色彩,他的声音有些诡异,尖细得好像是女人。他道:“薛副将,你可想好了没有?本将军可是给了你机会,你可别不中用。”
薛文铮抬头直视他,没说话。
崔事高冷笑道:“薛文铮,军令如山,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
“如果你再和我对着干,就别怪我不顾同僚情义!”
“你!”
郭浅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愤恨上前就要拔剑相向,却见崔事高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一下搭在了郭浅的脖子上。
郭浅怒吼一声,却因为被他挟制住了,无法动弹。
“你自己选吧。”
薛文铮闭上了眼。
他道:“我跟你。”
“大哥!”
薛文铮抬起手,道:“不必再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要与你一起去。”
“哈哈,没问题啊。”
崔事高收起了剑,看了一眼薛文铮,大笑着离去。
郭浅的脖子上流出了一点血,因为刚刚被崔事高的剑给割破了皮肤。他已经无暇顾及,上前震声道:“大哥,你怎么能答应他啊!”
“我能如何!”
薛文铮站起身,阔步向外走道:“为军者,服从命令是要务!”
郭浅道:“沈帅不会赞同的!”
薛文铮愣了一下,脚步只是微微一顿,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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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崔事高一番整顿下,天武军拨出了两万将士,向着江棉城进发。与此同时,狄国的援兵也从北边翻过边境的山,缓缓南下,与齐王汇合。
等到两万天武军浩浩荡荡地到了江棉城外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
这五天,已经足够齐王去集结府兵、调集兵马了。
而就在天武军在江棉城外等待就绪的时候,他们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这一日,江棉城外罡风烈烈,满地的枯草都被马蹄踏平,空气中卷着干燥的气息。两万的天武军与两万平州军,加上齐王的府兵,黑压压地站了一片,光是那势头就已经足够摄人。
宋倾宇戴着一身黑亮的铠甲,端坐在马上。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下面神色各异的将士们,朗声道出了一句话:
“诸君,你们可疲累?”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不是说要去京城吗?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
就在下头微微起了一点骚动的时候,宋倾宇抬手,将士们便安静了下来。宋倾宇扫视了一圈,高声道:“如今昏君当道,百姓遭受苦难,诸位心中必然深感疲惫,这一点,本王心知肚明!”
这几句话一出,下面立刻就炸开了。
嗡的一声,有如在滚烫的油锅中泼下一盆冷水。将士们都傻眼了——这齐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有的将士,反应却很快!
齐王要造反!
他们有了这个认知,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齐王,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齐王看了一眼崔事高,崔事高便立刻催动内力朗声道:“肃静!”
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宋倾宇道:“我知道,诸位定然是有苦难言。今日本王将诸位集结于此,就是为了给诸位一个出路,给困顿已久的天下人一个说法。”
“陛下昏聩!”宋倾宇似乎是说到了激动处,道,“奸臣横行,邪佞作乱。昏君不用朝中忠良之臣,却与秦正广等世家亲近,而真正的有识之士却被弃之如履,在朝中郁郁寡欢,不得重用,此乃昏君罪一!”
底下的将士们都沉默着,思考着宋倾宇的话。
“大渊百姓为何如入水火?”
宋倾宇道:“就是因为昏君,他穷兵黩武,大渊这一年要打多少次仗?永远都结束不了的战争,永远都征收不完的赋税,已经都要开春了,百姓们甚至都穿不上一剑贴身的冬衣!昏君好大喜功,就为了他那该死的征服欲,便要整个大渊沦为他的牺牲,何其阴险,何其狡诈?如此居心,实在让人心寒齿冷!此乃昏君罪二!”
将士们再次做出了反应。
有人沉思,有人怀疑,但是却也有表情松动的人,很明显,是被齐王说动了。
宋倾宇手一挥,继续道:“明君当以励精图治,不好声色犬马,不骄奢淫逸,心怀天下,当为贤者担当。可他是怎么做的?!”
“每年一次选秀,后宫必当充实,后宫的女子多如牛毛,昏君却仍然不满足!年年修葺行宫,大兴土木,这是用自己的行为告诉天下人,以骄奢淫逸为荣!荒淫无度,铺张奢靡,此乃昏君罪三!”
宋倾宇列出了这一串罪责,通通都指向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中的宋倾岚。下面的将士们其实也并不是傻子,他们自己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大渊,自己是很清楚的,所以很多将士对齐王的话语其实并不能苟同。
宋倾宇却并不在乎,毕竟他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对京城起兵的理由而已,不管这理由圆润与否。
宋倾宇道完了这几条罪状,大声道:“昏君闭塞言路,宠信奸佞,今日我等就要揭竿而起,为这天下,为大渊的黎民百姓讨回一个公道!纣无道,起而伐之,庆父不死,鲁难未矣!我等承天下之望,讨伐此等无道昏君,此乃民之所向,天之所向!”
“哦——”
他话音刚落地,那五万的府兵便拔出了自己的兵器,齐齐一挥,壮声高呼。
这阵势确实挺唬人。
然而天武军,却没有多少将士附和。
宋倾宇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崔事高。崔事高立马就明白了,举起手中银枪道:“我天武军,必当为齐王尽心竭力,讨伐昏君,我等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