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聿的动作很快,几乎没给她时间反应,宋明珂只觉得她的嘴角一热,被沈承聿触碰过的那一点开始发烫,连带着整张脸都染上了红。
沈承聿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宋明珂把栗子糕放到了碟子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头沾了许多残渣和油膏。她低声道:“我不困了。”
沈承聿看了看她的手道:“嗯,手给我。”
宋明珂把右手伸了过去,然后她愣了一下——她怎么这么听话?
沈承聿用自己的手心托住了宋明珂的手背,拿出了一张帕子,仔仔细细地将脏污的地方擦拭了干净,他一直垂着眉眼,清晨的阳光落到了他的睫毛上头,根根黑亮,聚在一块又显得格外浓密且长。
宋明珂看着他的脸,半晌才移开了目光。
沈承聿像是对待一件瑰宝一般,将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擦干净,抬起头来,松开手道:“行了。”
宋明珂收回了手,道:“……你把你的帕子给我。”
沈承聿挑眉。
他道:“不行,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能随便给长公主。”
宋明珂张了张嘴:“你想哪里去了——算了,你爱给不给。”
沈承聿不逗她了,他把帕子给了宋明珂,宋明珂道:“……明日浣洗好了,本宫给你送回来。”
沈承聿道:“长公主亲手浣洗吗?”
宋明珂摇摇头:“不,杨潜洗。”
沈承聿:“……”
这时,杨潜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您叫我?”
宋明珂被吓了一跳,直接把沈承聿的帕子塞到了杨潜的手里,道:“你来得正好,替我陪陪贵客,本宫要去忙了。”
杨潜下意识接过帕子,突然感觉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一看原来是沈承聿正凉飕飕地看着自己。
杨潜拽了拽宋明珂的袖子:“我突然想起来总部那边还有事,我也先走……等会,你真走啊?宋明珂你给我站着!”
宋明珂摆了摆手。
沈承聿瞥了坐立不安的杨潜一眼,拿起了一小块栗子糕。他看了一眼,这块栗子糕颜色是金黄的,看起来可人极了。
他咬了一口,只觉得香甜的栗子味立刻化了开来,是小姑娘会喜欢的口味。
沈承聿是不爱甜食的。
但他却觉得这一点甜刚刚好,并不抵触。
杨潜偷偷地伸手,想要拿一块糕点,又被沈承聿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杨潜:“……”
害怕。
戏班子的人很快就走了,然而戏台却没有拆下。
一日相安无事。
第二天。
宋明珂看着再次站在公主府门口的沈承聿,一阵无语。
她面无表情道:“没完了?”
沈承聿道:“我看你的属下好像都喜欢,所以又把他们请来了。”
他身后的戏班子还恭恭敬敬齐声道:“参见长公主。”
宋明珂:“……”
沈承聿道:“你看?”
宋明珂冷漠无情地就要关上门,她道:“不行,你给本宫滚回你的侯府。把他们带回去。”
她话音刚落,有一个伶人突然抱着自己那七八岁的儿子哭了起来。
儿子道:“呜呜,娘,我们没用了吗?”
伶人嘤嘤道:“是啊,羽儿啊,长公主不要咱们,咱们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嘤嘤嘤……”
小孩子眼泪汪汪地抱住了伶人,旁边还有几个伶人帮腔道:“哎,可怜的小羽儿,你的娘亲会被沈大人打死的。”
羽儿哭得更伤心了。
宋明珂:“……”
她咬牙道:“你还敢威胁他们?”
沈承聿抱着胳膊,摆出了一副“我就是仗着我地位很高欺负人”的姿态。
宋明珂无奈地让开道:“进来进来。”
那伶人和羽儿立刻就不哭了。羽儿还高呼了一声:“长公主千岁!”
又是咿咿呀呀吹吹打打的一天。
第三天。
宋明珂站在门口义正严词道:“本宫不想和你说话,也不相信你,回去。”
沈承聿也不生气,他试探道:“真的不行?”
“不行。”
沈承聿叹了口气,对身后的沈清嘉道:“算了,看来你今天是听不到叫小番了。”
沈清嘉从沈承聿的身后钻了出来,一下抱住了宋明珂的脖颈,她蹭了蹭宋明珂的肩膀道:“珂儿,珂儿,人家好想听叫小番哦。”
宋明珂看了看像猫儿一样乖巧的沈清嘉:“……”
就算宋明珂再如何想打死沈承聿,她也绝对舍不得让沈清嘉失望的,于是她再次让戏班子在她的府邸里唱了一天,沈清嘉也如愿听到了“叫小番”。
第四天。
宋明珂正在练字。
她的字一向都缺少女儿家的娟秀气息,一篇书作下来,笔酣墨润,贝珠连走,颇有一股自在清风的逍遥在里头。
一篇字写完,宋明珂把宣纸拎起来欣赏了一下,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她刚把宣纸放下,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唱戏的声音。
宋明珂:“……”
宋明珂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桌子上的墨锭。
今天她就要敲碎沈承聿的狗头,谁拦着也不行!
沈承聿正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还没喝呢,院子里突然就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声音——
“沈狗,你给我去死!!!”
沈承聿向后一仰,一只墨锭“嗖”的一声擦过了他的鼻尖飞了过去。那墨锭“咣当”一声直接落到了杨潜的杯子里,吓得他差点叫出声音。
沈承聿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宋明珂的裙摆都带着风。她快步走了过来,直接揪住了沈承聿的衣领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承聿目光看了看她的锁骨,转移视线看着旁边的点心道:“栗子糕……”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剑正好对着他的眼睛。相信沈承聿只要再向前挪半寸,他就只能搭个摊子去街头做盲人推拿了。
眼见着长公主不好糊弄了,于是沈承聿叹了口气道:“微臣是想告诉长公主,不要随便和居心叵测的人单独相处,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长公主可懂?”
宋明珂怀疑道:“你为什么要骂你自己?”
她前世以为,沈承聿是个老实的。
然而她现在明白了,最“居心叵测”的人当是这个狗东西莫属,这个男人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扯出来简直能绕京城五圈。
沈承聿:“……”
他摸了摸鼻子道:“你要硬是这么说……”
倒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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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沈承聿连人带台被扔出了公主府。
宋明珂在关门之前,还把那张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扔给了他。
布料柔软,险些掉到地上。沈承聿手快,他直接一捞,帕子便被他攥到了手里。这帕子凉凉滑滑的,上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
沈承聿心满意足地把帕子收了起来。
林冬给这些伶人们结完了钱银,还给每个人都赏了个厚实的大红封。林冬道:“大人,咱们回府吗?”
沈承聿难得心情不错,他道:“不回了,请你喝酒去,走。”
林冬挠了挠头,看着沈承聿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为啥大人他被长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这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