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覃嘉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林卿扑哧一笑,笑得前俯后仰。
“骗你的啦!”
?
将手中的纸团扔过去,她觉得林卿是有点颠。
终于将饭菜都分给小朋友们了,他们两个溜到一旁的滑梯,忙里偷闲了。
“刚才那个一直捏着奥特曼的小男孩,从一出生就被丢弃了,一直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但是他却很健康,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林卿撑着脑袋望着天空,太阳快下山了,只能窥见一点红晕,像是在说,这个世界有多美好。
覃嘉柔就坐在他旁边,能感觉到林卿的情绪变得低沉了。
“怎么了?”是不是话里有话。
“有爱才能肆意生长,有的人即使有父有母,也不能够健康成长,有的人即使无父无母,可是周遭的爱足够的话,他也能快乐。”
“你,是不是不快乐?”
“不是我。”
覃嘉柔一下子就沉默了。
她知道他在说谁了。
封凛有抑郁症,但是她一直都不敢相信,因为她从未看他发作过。
她认识他以后,他的形象就是一个大男孩,有时候还带点莽撞,和她认知里的敏感多思的抑郁症患者形象不太符合。
如果不是前世偶然听说了他确实因为抑郁症去世了,她不会相信的。
“我哥的家里比较复杂,我姨夫不喜欢姨妈,他们家又是比较传统的家族,长子长孙拥有着较高的地位,拥有绝对继承权。”
可是封凛的父亲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人的心都是偏的,在这种偏爱下,那个女人产生了别的想法。
她去挑衅封凛的母亲,那个在当时因为封凛父亲冷暴力已经变得敏感纤细的女人,受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于是她自杀了。
在封凛的面前。
“我哥从那个时候起,整个人变了,他从来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姨妈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样子,血腥味又浓又刺鼻。”
“从什么时候发现他生病了,大概是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那种孤独和自责,半夜出现在天台上。”
那天晚上,林卿怎么也睡不着,就起床去找他聊天。
发现他门没关,里面也没有人。
找遍了所有房间,突然灵光一闪,跑上了天台。
果然看到靠在栏杆上的封凛。
明明还是一个小朋友,十岁出头,脸上的表情却平淡的看不出一点波澜,可能觉得这世间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
林卿也才十岁,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才正慢慢升起,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
最终落到行动上,林卿那天晚上的话题量从来没有这么丰富过,扯着封凛聊了一个晚上,嘴上就没有停过。
最后瞅准机会拉住封凛的手臂,将人拉了下来。
“只有姨妈对他好,其他人都在观望,因为姨夫的态度过于模棱两可,姨夫是家主,他的态度决定了封家的态度。”
覃嘉柔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典型的上一辈的恩怨下一辈承受。
封凛的父亲如果真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娶人家,最后逼死人家。
“不过好在姨夫最后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也在努力补偿我哥。可我知道,我哥的心理问题从来没有痊愈过。”
林卿看着天空,泪水悄悄从眼角滑落。
其实他没有讲的是,姨妈死的时候,封凛就在旁边的玩具区玩耍,她用刀割腕,浸在水中,无声无息的。
封凛的心结在于,他根本不清楚母亲的痛苦,甚至在母亲最后一刻撑不住的时候,他也没能及时发现。
最诛心的武器莫过于看着最爱自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姨妈对他很好,从小到大,只要他在京市,封凛有的,他也会有,包括不限于各种玩具零食。
他能够切身懂得封凛的痛苦,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过是只能体会到封凛的十之一二。
拍了拍林卿的胳膊,覃嘉柔静静地也没有讲话,只是听着他时不时的说两句,都是关于他姨妈和哥哥的痛苦和难过。
“所以在发现来这边做义工是可以暂时脱离现实,像一个密闭的空间让人隔绝外界,他就经常过来了。”
——
晚上,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覃嘉柔还是睡不着。
这次,她没有强迫自己入睡,而是回想自己重生快两年的点点滴滴。
太多太多跟前世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其中,和封凛在一起,并且得知他曲折的童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其实想想,他们的经历又何其相似!
同样的没有母亲,她从小就没有,而他,短暂的拥有了却以惨烈方式失去。
同样的父亲不疼爱。
他也跟她一样勇敢追爱。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眼中闪着光芒,脸上是藏不住的羞涩和期待,他在大声地诉说他的爱意。
就像她不顾女孩子的矜持,追在江俊飞的身后,将真心捧着让他垂怜。
他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她。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掏出手机。
他们的聊天记录就停留在他离开京市的前一天。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那天打了个电话,却又很快就挂断了,看来是真的没有时间闲聊了。
想了想,她在聊天框下打了几个字,“你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我想你了。”
犹豫着要不要发送,对面床的舍友翻了个身还说了句梦话:“数学老师这题我会做。”
大半夜这声音足够吓人了,她的手一哆嗦,就把信息发出去了。
拉开帘子看了看,发现没人醒,她这才放下心又继续看手机。
发现信息发出去了,有一瞬间的慌乱,又觉得既然发出去了,就不要后悔。
然后就快速的退出软件,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把信息给撤回来了。
这条信息发完,覃嘉柔就逼着自己睡了,之后也刻意的不去想它。
但命运捉弄人的是,先看到这条信息的不是封凛,而是江俊飞。
——
江俊飞去越地出差盯项目,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昨天才回国,又马不停蹄的回办公室,处理公司的紧急事务。
上一次看监控软件,还是2个月前,江俊飞有足够的自信,覃嘉柔只属于自己,所以监控软件只是满足自己的掌控欲,他并不担心她会和别的男的在一起。
可是今天查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句,我想你,时间还是半夜。
封凛,是封家的独子。
他在几次会上有见过封凛,小屁孩一个。
虽然说还未成年,可封家的独子,他就已经拥有了普通人多少辈子拥有不了的东西了。
他们两个,会有可能吗?
办公室以后江俊飞一个人,但凡多一个人,就会发现,他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下来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人胆怵。
覃明堂的脑溢血因为送医及时,没有留下很大的后遗症,就是右下肢行动受阻,需要经常坐轮椅。
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后,他就回家修养了。
因为这次的突发病症,让覃明堂想通了很多,其中就包括了对权利的追逐。
在医院期间,他就已经放权给江俊飞了,很多的决策也不必再过问他,直接到江俊飞那一层就可以拍板。
随着权利的松动,覃明堂对于江俊飞和朱涵两个人的婚事也盯得更紧了。
朱涵考上了A大的艺术学院,前段时间随着学校出国参加艺术节,前两天才回来。
一回来听说覃明堂脑溢血了,立刻就往覃家过来了,连家都没回。
一直在覃明堂身边照顾着,同时也向他明里暗里的提示,她和江俊飞两个人的婚事可以再早一点。
正好覃明堂也有这个想法,两个人不谋而合。
这天正好江俊飞过来报告代工厂的事情,覃明堂把人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好巧不巧,这一周,覃嘉柔回家了。
申请交换生项目成功了,已经定下名额了,其中就有一个覃嘉柔的名额,这次回来也是签字,包括要办理签证之类的,都是学校代办,但需要家长签字,还要提前付一笔学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换了鞋进客厅,没想到迎面就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看手机的江俊飞。
“回来了,小柔。”他对她笑了笑。
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在家里,所以她愣了一会,回了个笑,“嗯。”
坐在另一边吃水果的朱涵也看到覃嘉柔了,咬着水果随便跟她打了个招呼。
“嘉柔怎么才回来?”
“下课的时候多做了道题目,表姐你们先坐着,我上去放个书包。”
随口一答,她没有看坐在一旁的江俊飞,小跑上楼了。
本来是想打着读书写作业的借口,她不想下去吃饭,可是李嫂上来喊了两次,说是覃明堂都生气了,让她快点收拾一下下去,不要让人等她。
到餐厅,果然就看到坐在主位上面的覃明堂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脸上都是对她的不满。
这时候她可不敢惹覃明堂生气,还要他签字付学费,乖巧一点才是正道,在他严肃的目光中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快速入座,但她也挑着离江俊飞最远的位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