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座太行山,太行山有座北陵道观,香火极为旺盛。
虽然求神之事比较玄乎,但该拜的还得拜。
这几日叶窈娘没睡懒觉,晨起便开了道观迎接香客。
由于刚开观,来的香客不多,大多都是上上香就走了,也有前来请她除鬼的,都是一些青鬼,随手抓抓就完了。
小鬼医告诫过她要禁七天法力,她也倒听话,还真就七天没用法力,除鬼的时候也是用鸡血画画符了事的。
闲下来的时候,她总能听到无界还有司守约在用召语符对话。
司守约的嘴是闲不住的,自从有了召语符,他隔一两个时辰就要传音,传也就罢了,偏偏都还是一些废话,什么吃饭了没,起床了没,今天心情好不好,在干嘛之类的。
有时候无界会回复,有时候是江太极回复,但江太极大多数都是沉默的,只剩司守约和无界在召语符里两两对话。
他们有时候会谈论捉鬼的事,有时候会谈论沿途看到的风景,有时候也会谈论路上看到的漂亮姑娘,甚是无趣。
譬如现在,叶窈娘正在打扫道观,司守约这会儿又冷不丁来了一句:“窈窈在不在,猜猜我现在在哪儿?料你也猜不到,告诉你吧,我现在在离州城哈哈哈……”
要是前两天,叶窈娘大抵是不回复他的,因为她要是想回复,就必须得催动法力才行,她可还记着自个儿要禁法力七天呢。
但今日刚好过了七天,可以动用法力了,她心情也挺不错的,于是便问道:“你去离州城了?”
司守约那头可能是没想到叶窈娘竟然会回复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窈窈,窈窈,你你你回复我了,嘿嘿,还是第一次听你在召语符里说话呢,我还以为我这召语符坏了呢,说了好几天也不见你回复。”
“召语符是不会失效的,除非我死了,放心吧。”叶窈娘继续道:“我只不过是七天不能用法力,回复不了而已,你们说的话我都听着呢。”
此时无界的声音从召语符里传了出来,“喂喂喂,这召语符不是只有你们两个能对话好吗,我也能听见的,司守兄,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司守约压根不理他,自顾自的说:“窈窈,跟你讲个好玩的,我刚才遇见了一伙强盗,竟然敢打劫我,也不看看我是谁,说时迟那时快,小爷上去就是一个左勾拳,打的那强盗牙都掉了,其他的同伙拿着大刀就冲了过来,几下子让我打的给撂挑子了,小爷耍他们还不跟耍猴似的,嘿嘿,厉害吧。”
叶窈娘甚感无趣,一边扫地一边敷衍道:“那你好棒,需要我给你鼓掌吗这位爷?”
“嘿嘿,不需要,你听着就好。唉……这离州城真热啊,比江渝县热多了,也不知道长安热不热。”
叶窈娘口是心非道:“长安……还好。”
司守约又从那头问江太极:“太极兄,朝歌热吗?”
“还好。”
江太极一向沉默寡言,叶窈娘觉得他能回复两个字都已经是给司守约面子了。
无界道:“司守兄,你怎么不问问我南海热不热?”
司守约:“南海不热,我又不是没去过南海……”
剩下叽里呱啦的一大堆叶窈娘没再听了,她把扫把一扔,拭了把汗,抬头看了看太阳。
其实,长安挺热的。
“沈兰亭你热吗?”
叶窈娘询问正坐在屋内打坐的沈兰亭,他的侧脸映在阳光下,有着说不出的俊逸。
“不热。”
鬼是不会热的。
她一个阴阳师,竟然在这里问鬼热不热。
多少有点大病。
沈兰亭抬起头反问道:“你热了?”
“是挺热的。”叶窈娘用手扇了扇风,有些不耐烦。
半响,她气愤的把扫把一扔,“妈的,不干了,关门大吉。”
沈兰亭眼睁睁的看着她挂了个闭门谢客的牌子,然后把大门一关,回到屋里蒙头就要睡觉。
“别先睡。”沈兰亭去厨房端了一碗药出来,“先把药喝了。”
叶窈娘面露难色道:“还喝啊……”
“喝。”沈兰亭把碗递到她的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叶窈娘起身接过,盯着碗里黑糊糊的碗,还没喝呢嘴里就已经开始发苦了。
她突然间嘿嘿一笑:“鬼王大人以前没伺候过别人吧?”
沈兰亭知道叶窈娘不会乖乖吃药,所以他每天自己亲自去熬药,能让他动手照顾别人,确实是难得。
不过他是为了他自己,毕竟谁想自己的灵主成天病殃殃的。
沈兰亭瞧着她,“自然,你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那我该为此感到荣幸吗?”
“那是自然,不必多说。”
“伺候我伺候的不情不愿吧?”叶窈娘歪头看他,“别装了沈兰亭。”
“我没装。”沈兰亭望着叶窈娘,她自打病过之后,这阵子清瘦不少,但是那双眸子还是倔强不减。
“你瘦了,叶晋安回来该怪我没把你养好了。”
“瞧你说的,你把我当孩子了?”
“我和你师父一般大,自然是把你当孩子看,孩子,叫声师叔听听。”
叶窈娘端着碗与他争锋相对,“我呸,沈兰亭,你要不要脸,我是你灵主,你怎么不叫我声主人听听?”
“我要是不叫呢?”
“你不叫我也不叫。”叶窈娘调侃道:“还能怎么办,乌龟生出王八蛋。”
沈兰亭看了叶窈娘半天,突然嗤笑一声,咬着牙往她脑门上一弹,“叶窈娘,你别扯开话题行吗,赶紧把药喝了。”
叶窈娘捂着头,一脸怨恨的看着他,“太烫啦,冷一下还不行吗,我今天真是开眼了,高高在上的鬼王殿下竟然动手打女人。”
沈兰亭半眯着眼说:“你说的那是鬼王殿下,动手打你的是沈兰亭,麻烦你认清楚。”
还有这种解释,叶窈娘哑口无言。
沈兰亭盯的紧,叶窈娘连碗底也不敢剩,将药仰头喝了个精光。
她一想到这些药都是小鬼医用她箱子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配的,她就一阵反胃,但是当着沈兰亭的面又不敢把药吐掉,只能生生吞了下去。
“太苦了。”叶窈娘袖子一抹嘴,眉头皱成了花。
“良药苦口。”沈兰亭道:“小鬼医的医术是鬼城最顶尖的,连阎罗病了都得请她。她能跑来人间给你看病,全仗着我和你师父与她关系不错,你就知足吧。”
“但这药也太苦了。”叶窈娘嘴里的苦味久散不消。
沈兰亭看她这个样子,摇摇头,将一包蜜饯丢给了她,然后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蜜饯?什么时候买的?”叶窈娘有些惊讶。
她和沈兰亭平常都是形影不离的,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沈兰亭竟然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买了一包蜜饯。
“那小子买的。”
“哪个小子?”
“三只眼。”
原来是司守约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