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窈娘整个人身体悬空,左手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拽住,身体摇摇欲坠。
脚下是波涛汹涌犹如猛兽的江水,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一阵心悸。
她仰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只见江太极身体呈半跪的姿势,右手抓住她的手腕,左手扶住鸟背作为支撑,正在极力的把她往回拉。
叶窈娘这时候竟然还能镇定自若的开玩笑:“东风,原来你是个好人,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赶紧掉下去呢!”
江太极冷道:“要死死远点,别死我面前,晦气!”
就在这时,紧缠脚腕的触手突然猛的用力把她往下拽,力道之大,江太极顺带着也向前踉跄了一下。
叶窈娘脚腕吃痛,只感觉到骨头咔嚓一下,十有八九是断了。
再这么下去,就算她脚不断,江太极也得把她的手给拽断。
她可不想死的时候断手断脚的,起码也得给她留个全尸吧。
“放手吧江大哥,要不然你也会被拽下来的。”
她不想连累他。
江太极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样子,反而加重了力道,把她往回拉。
噬魂鸟展着大翅飞着,保持着水平,它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背上的两个人就都掉了下去。
脚上和手上的力道各自僵持着,叶窈娘心想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忽然灵光一现,右手凭空化出火烈焰,保持身体悬空的姿势,对准脚下的触手就是一劈!
“轰。”
那触手被砍成了两截,燃烧起来,落入江水之中,叶窈娘脚腕上的力道随之消失。
江太极见状赶紧铆足了劲把她拉了上来,噬魂鸟很机灵的展着翅膀离开原处又飞高了一些。
“呼。”叶窈娘瘫坐在鸟背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救她的,竟然是一直看不惯她的江太极。
她一本正经的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江大哥你就是我叶窈娘的恩人了。”
江太极单手搭在膝盖上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我面前而已,见死不救是阴阳师的大忌。”
叶窈娘心想这东风江太极是真嘴硬,接着道一声:“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与此同时,无界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根本无暇顾及别人。
几双触手紧紧缠住天罡北斗结界,把他包裹起来,像包粽子一样。
包粽子的话,绳子缠着的是粽叶,粽叶里边包着的是大米。
而现实情况是,触手缠着的是结界,结界里边包着无界。
总结一句,无界等于大米。
那触手越缠越紧,结界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位置都不曾移动半分,几番僵持不下。
无界口中呢喃经文,手捻佛珠,催动法力,浩荡如江海的佛力涌出,天罡北斗结界顿时金光更盛,噌一下涨大了一倍,刺目的佛光刺目,无弗及远,那触手瞬间弹飞半米。
不过半刻,触手越挫越勇,再次袭来,迅速包围结界,这次缠的更死更紧了。
叶窈娘乘鸟赶过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抽刀就是一击。
那结界外的触手瞬间被烧的渣都不剩,只留了个草根迅速缩回江里。
“司守呢,他怎么还没上来?”叶窈娘有点担心,顾不得脚上剧烈的疼痛,收了刀连忙问。
“他属水的,死不了,顶多是在江底下多喝几口水罢了。”无界见她这么紧张,安慰道。
尽管叶窈娘早就知道,可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司守约已经掉进江里有一会了。
她正低头沉思着,却听无界忽然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叶窈娘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这水鬼这般缠人,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它的真身引出来。”
无界却道:“实不相瞒,贫僧以前除过一个水鬼,那水鬼是个怨,比这嘉陵江水鬼差远了。”
还有这种事?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南海无界你是不是缺德?”叶窈娘攥紧拳头,要不是因为她够不到,这一拳她非打无界脸上不可。
“非也非也,贫僧不缺德,缺的是女人。”无界故作潇洒:“而且这件事好像不是很重要吧。”
“别废话行吗?”叶窈娘忍住想一拳捶死无界的冲动,“快说你当时是怎么除了那水鬼的?”
无界道:“那水鬼是在一条小河里,我直接拿土填了那河,水鬼就没地方去了。”
填河?
叶窈娘望了望身下浩瀚无边,少数也得有数百尺长的嘉陵江,摇头叹息道:“那不是精卫填海吗,这个方法不可取。”
无界道:“所以我才说这件事不重要。”
就在此时,江面突然风云变色,波涛汹涌,巨浪翻滚,呼啸声震耳欲聋。
只见一排排山岭般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咆哮着,向着岸边滚动而去,那江水竟然从中央被劈成了两半!
一名绿袍少年从这江浪中一跃而出,他手持碧海潮生剑,一个后空翻稳稳的踩在两道水柱上。
少年面容俊朗,玉质金相,那对冰蓝色的眸子里藏着笑意,明明看上去一副风流模样,却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常年云游江湖,一袭画着阴阳八卦阵的绿色道袍,遮不住他眼里的琉璃星色。
年少成名,一骑绝尘,冠绝天下,大抵如此。
叶窈娘见状连忙道:“司守,你没事吧?”
“差点上不来了,喝了一肚子水,在下面和那水鬼干了一架,它想把我淹死在里头。”
司守约立于水面,双手掐腰,微微喘气,颇为得意的道:“可小爷我是谁,天下第一师,皇帝都得敬我三分,想淹死我,说时迟那时快,你猜怎么着,嘿,小爷直接一剑劈了他的老巢,怎么样,牛不牛?”
那这可太牛了。
叶窈娘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用剑把水劈成两半,可见其厉害之处。
毕竟人家是属水的,玩水不跟呼吸一样简单。
嗯,看来她想超越司守约还差的很远。
“就是有点奇怪,他的老巢竟然是个黑色的铁笼子,第一次见水鬼住在铁笼子里的,太渗人了,还好小爷一剑给劈烂了。”
铁笼子?
水鬼为什么会住在铁笼子里?
叶窈娘询问道:“那你见到它的真身了吗?”
司守约摇了摇头:“没见,它藏的很深,触角像头发一样又多又长,根本就看不清楚它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江太极当即冷哼:“哼,架势弄这么大,我还以为你直接一剑把它劈死了。”
“我倒也想啊,它吃了这么多人,按理说该就地诛灭的,只是一直躲着不出来,我拿它没办法。”司守约道。
无界甩了甩道袍,脸色难得的极为正经,“不和他闹着玩了,我们动真格吧,按原计划行事。”
他先前一直都没动真格,看来是想等水鬼真身出来吧。
无界这个臭和尚虽然风流,可是遇事却比谁都镇定,临危不乱。
这一点是值得她学习的。
叶窈娘突然发觉自己很喜欢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
她此刻终于理解了师父的感受。
想当年,长安四大天师也是如此并肩作战的吧。
师父常道:“少年江湖,江湖少年。”
有少年才有江湖,有江湖才有少年。
昔日的长安四大天师已成为了过去,如今迎接着的,是新一代的四大阴阳师。
这江湖,现在是他们的江湖,这少年,是他们的少年。
叶窈娘突然笑道:“一起上?”
他们一齐点头:“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