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光乍现,楚州城沉寂一夜之后恢复了白日里的车水马龙。
叶窈娘和司守约动身赶去江渝县。
他们到了这里最大的客栈,与无界江太极碰了面。
司守约大老远的就奋力招手,呼喊道:“太极兄!无界兄!我在这!我来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无界一见他们二人,便颇为惊讶的围着他们转,边转边说:“咦,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按理来说,走路是要走上个十来天的,骑马车的话,也要三四天。
“当然是因为本姑娘我无私奉献使用了召唤术。”叶窈娘休息了一夜,精神好多了,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召唤术能召唤多远?”江太极走上前来,表情凝然不动。
叶窈娘转头看了一眼司守约,略加思索:“好像是从到云州城到了楚州城。”
是的,他们扔马车的地点就是云州城。
“太极兄,这几日无界兄有没有带你去青楼啊?”司守约亲昵的搂住江太极的肩膀。
噬魂鸟原本在江太极的肩膀上,这下没地方去了,在天空中飞了几圈,最后落到了叶窈娘的掌心。
叶窈娘托起它,小小的黑鸟在她的掌心跳了跳,眨巴着眼睛看她,惹人怜爱。
“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江太极嫌弃的扒拉开司守约的胳膊,表情有些不耐烦:“还有,改改你这随便揽人的坏毛病行不行?”
“我倒是想带他去,可惜啊,太极兄不懂情趣。”
无界剑眉英挺,有着一双细长蕴藏着多情的桃花眼,眼角恰到好处的生了一颗黑色的泪痣,虽是光头和尚,却生的魅惑十足。
“就你懂,以后我是不是得尊称您为情场高手?嗯?南海无界?别装了。”
叶窈娘就是看不惯无界一副自诩风流清高的样子。
睡过的女人多,不代表真的懂情趣。
“北陵叶窈娘。”无界望了她一眼,轻摇头:咱们好歹是青梅竹马,给我留点面子。”
“谁和你是青梅竹马,脑浆摇匀了再和我说话。”叶窈娘白了他一眼。
无界又是轻摇头:“说话真难听,善哉善哉。”
叶窈娘指着他们三个道:“还有,你们三个大男人讨论青楼的时候能不能避着我点,我可是女人。”
“别带上我,我从没谈过。”江太极道。
司守约吞了吞口水,“我也没……”
无界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道:“别说你没去过青楼,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确实没人信。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了起来,客栈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叶窈娘有些奇怪,这不是江渝县最大的客栈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连店小二也没有,都是客栈老板一个人忙乎的。
“我和无界见过江渝县令了,他跟我们说了很多事情,我们还向当地村民打听了情况,总之这个水鬼不好对付。”
江太极沉声讲着,叶窈娘一边听一边吃,极为认真。
这嘉陵江水鬼,以前是没有的,是近一年突然出现的。
故事的起初是丢了一个小孩,他的父母以为小孩不小心失足落水,报了案,官府一连打捞了十几天也没见到尸体,当时人们都只道尸体是被鱼给吃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又有几个渔民照常下江捞鱼,都再也没回来,只剩一条小船在江面飘着,也是没有打捞到尸体,那时人们便都传,这水底下有不干净的东西。后来,下江捞鱼的渔民开始变少了,可是这嘉陵江是渔民的生计啊,不捞鱼,怎么活,于是官府便花钱请了一位阴阳师除祟,结果连那阴阳师也一去不回,也没了踪影,大抵也是被水鬼给吃了。
再后来,有一队胆大的渔民不怕死,为了生计下江捞鱼,结果碰见了水鬼,去了七个人,只回来了一个。幸存下来的那个人留了个心眼,为了保命提前备了很多驱邪的符咒,还有桃木剑什么的贴在身上,后来果真遇见了水鬼,他落入水中,水鬼也不敢碰他,他水性也好,命大自己游了回来,从那以后就吓得有点精神失常了。
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没人敢下江了,有些住在江边沿岸的渔民吓得甚至搬了家。后来不知为何,那水鬼想来是吃不到人急了,竟然直接上岸抓人吃。有渔民说,半夜听到有人敲门,他去开门,结果发现根本不是人在敲门,敲门的是一根绿色的比腿粗的触手,从江底一直延伸到了家门口。那人眼疾手快,拿斧子一把剁了触手,水鬼吃痛便缩回了江里。
再后来,被水鬼吃的人越来越了,这水鬼好像长了眼,哪家哪户有人他一清二楚似的,夜夜来敲门,夜半销魂索命。尤其是江渝县令家,最为严重,几乎到了夜夜被敲门的地步,县令请了一个又一个阴阳师,几乎全都有去无回,就算侥幸回来也是宁可双倍返还钱财也不愿再除这水鬼。
江边的渔民没了生计,经济开始衰退,渔民苦不堪言,短短一年偌大个江渝县几乎全都搬走了,只剩搬不走的老弱妇孺和执着不愿离开的人,好好一个江渝县就这样硬生生被水鬼给毁了。
事情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江渝县令上奏了朝廷,可近年圣上病重,太子一人执政,皇室又因为花想容的事已经是焦头烂额,哪里有那么多闲心管一个小小的江渝县,一直拖到现在皇室才重视起来。
听到这,叶窈娘放下筷子,没了胃口,她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去。
她来这江渝县的时候就发现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而且整个镇子阴气冲天,连这客栈里也没有人,原来是因为都搬走了。
和隔壁的楚州城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叶窈娘仔细想想,这江渝县的人大概都搬去了隔壁楚州城吧,所以那里才看起来尤为热闹。
“我猜这水鬼大概是凶鬼。”司守约道。
“说不定是煞呢,如果是凶不至于那么多阴阳师都丧了命,凶和煞区别还是很大的。”
叶窈娘心情不是特别好,她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也不是怕,就是感觉不妙。
司守约双手放到后脑勺,朝后一仰:“是煞也无妨,你们忘了我也是性属水的了,我克它。”
无界着皱眉头说:“不是吧司守兄,我性属土,应该是我克它才对。”
西方水,东方风,北方火,南方土。
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江太极忽道:“那风怎么说?”
五行里是没有风的。
无界感慨:“水火相克,水火不容;土风相克,风吹沙,沙缠风。所以,我们两个相克。”
相生与相克是不可分割的两种关系。正因为万物之间存在着相生和相克的关系,所以世道才能维持平衡,制则生化。
五行里没有风,但是世道却有风,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水鬼克你。”沈兰亭在心底和她道了这么一声。
叶窈娘回复:“我知道……我说沈兰亭,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沈兰亭斩钉截铁:“那水鬼就是克你。”
叶窈娘压根不想搭理他。
江太极嗤笑一声,摸了摸停在肩膀上噬魂鸟的头,“我看不惯你,不想和你纠缠。”
无界保持微笑:“别这么无情。”
“我和水鬼同样性属水,他的法术对我攻击效果减半;无界兄性属土,正好克他……嗯,如果光靠我和无界兄,是有点棘手。”
司守约说的话不无道理,确实棘手。
叶窈娘低头沉思。
“劝你最好别去。”沈兰亭又是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我都到水鬼家门口了,你现在劝我别去,你安的什么心?不忍心?”
“我是怕你连累无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叶窈娘,不到长城非好汉!福我自求,命我自立!放心吧,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我本来也没活着,再死就灰飞烟灭永无轮回了。”
叶窈娘阴阳怪气的道:“那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与日月同辉与山川共存与天地齐寿,鬼王殿下别谦虚请收下小女的祝福好吗?”
沈兰亭不再吭声了,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不想搭理叶窈娘。
“水鬼不除,当是大患。”叶窈娘的视线扫过他们三个,“我觉得我们应该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司守约倚着靠背,保持着双手扣着后脑勺的动作转过头来。
叶窈娘朱唇微启,道出简单两个字:“他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