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再次将地图在长条桌上展开,细细观看,很快找到了白泉府所在。白泉府直线往东二佰余里就将进入飞流郡境内,飞流郡东西长约八佰里,比江南郡短了一半,再往东就是宣静州的峣北郡。
地图上的道路几乎都是绕山的弯道,极少有平直的路,所以林玄所行的距离基本要在直线距离上增加一半。
林玄记下了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将地图卷起抱在怀中,准备离开书店。
路过老板身旁时,林玄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老板,我准备去天南郡,不知道长峣山口能不能走?”
老板斜眼看了看林玄,摇摇头道:“我只是个卖书的,长峣山口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点,石板路是我们雅族的,有就能走。”
林玄感觉这位老板的回答有些敷衍,不过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希冀有什么特别的答案。
谢过了老板,林玄抬腿欲走,老板又蹦出来一句话:“雅族能走,尨族未必。”
林玄回过头,等待他的解释,却见他已经把眼睛闭上,举起手里的书盖在脸上,继续晒太阳。
林玄见他没有再开口的迹象,于是躬身一揖,骑尨离开。
这日林玄向驿站内许多人问了骨峰族和尨族的恩怨,没得到任何消息。林玄只得先把这个问题搁下,反正到了长峣山口必见分晓。
有了地图在手,林玄两人完全不必摸瞎走路,每次都能基本在预定的时间到达沿路的驿站,因此也就不必过于着急,只让两只尨用它们最舒适的速度赶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在五天后进入了飞流郡城内。
飞流郡毗邻南林州最高峰长山,郡内险峰星罗、峭壁棋布,雨季之后大小瀑布无数。
但这些瀑布再高再壮观,都抵不上另一座瀑布。这座瀑布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在飞流郡境内,但只有在飞流郡境内才能看见它完整的样貌。这就是雅江中下游的分界点,天涯流云大瀑布。
雅江的河道在此有一个高约里许的落差,故而形成了这个高约里许的大瀑布。正是由于这个瀑布截断了雅江,上下游的航运故而不能畅通。
天涯流云大瀑布大约呈半圆形,瀑布所在的凹面面对着飞流郡。因此在飞流郡的江边悬崖上可以看到极为壮丽的美景。
飞流郡把悬崖边的最佳观景点全部围住,在里面建设了一排庄园,命名为流云庄。流云庄在飞流郡城的正北方向,不过二什多里。
没来南林也就罢了,既然来了南林,且已经离天涯流云大瀑布不过咫尺之遥,不去看看属实说不过去,于是林玄征询了花蕊的意见,次日去流云庄一游。
两只尨就是富贵的象征,流云庄大门口接待处那两位正因冬日生意清淡而昏昏欲睡的接待员双眼放光,以为来了大客户。
“我们想进去看瀑布,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两位……独自来的?有长辈吗?”较年轻的接待员往两人身后遥望,来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就我们姐弟两个。”林玄回答。
“哦。”年轻接待员有些失望,然后又问道:“准备住几天?目前九号楼……”
林玄不等他介绍完,接口道:“不住,看看就走。”
“哦?”年轻接待员更加失望,酝酿了一下话术,准备说服两个孩子住宿,却被旁边年长的接待员打断。
“一人一佰,下午十二时之前必须出来,否则按住宿补价。”
林玄付钱领了票据,骑尨入庄,身后隐约传来两个接待员的对话。林玄经过修炼,五感较之以前敏锐许多,凝神细听,清晰可闻。
年轻那个道:“为啥不尝试一下,多一个人住宿,我们能多拿不少钱呢!”
年长那个道:“什来岁的姐姐不说话,全都让八九岁的弟弟做主,说明她弟弟主见极强,要压她一筹;我看那孩子的神情,嘴角虽然带笑,眼神却刚毅非常,这种人一旦定了主意,我们说再多也没用;另外他们定然是从外地而来,来我们流云庄只是为了看一眼瀑布,看完他们就会走。我敢赌他们在天黑之前必然离开。”
林玄暗暗点头,觉得他分析得有理。
有票在手,两人两尨一路畅通,且有岗哨指路,很快循着隆隆水声来到了一处高台边上。
高台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从下往上开凿了什阶左右的石阶,通向岩石顶上的一座亭子。
高台周边数什丈内几乎是五步一人、什步一岗。林玄抬头仰望,看见亭子里有两个老人正在对弈。这些岗哨显然是为了护卫这两位老人而设的。
这个亭子是此处最佳的瀑布观赏位置。林玄四处张望了一下,还是下尨登上了石阶。
守着石阶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瞧瞧林玄花蕊这两个幼童少女,又看看两只健美异常的小尨,手伸出半截又缩了回去,然后目送两人上亭。
亭子里两位老者面前的棋局似乎正到关键处,两人全都聚精会神在棋盘上,目不斜视。立在柱子旁的护卫神情有些紧张,一脸戒备地盯着林玄二人,却没出声赶人。
林玄瞄了一眼棋盘:他们下的是半年棋,棋盘上黑白两色交互。林玄不懂棋,只觉得复杂异常。
花蕊似乎懂棋,站在旁边多看了一会儿,见林玄并不感兴趣,连忙也移开视线,跟着林玄来到亭子边缘。
天涯流云大瀑布有佰里多的宽度,受目力所限,从岸边能看得见的不过一二什里距离,再往前全都被一片茫茫白雾所遮挡。
雅江水飞流直下,有些在空中被逆风吹散开,形成茫茫白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五颜六色;有些击打在崖壁突出的岩石上,水花四溅。然后所有水流全部落入崖底,击起巨大的声响。
瀑布把雅江分成了两个世界:上游水流平稳,粼粼波光透出祥和的气息;下游汹涌澎湃,白浪四溅蕴含杀伐的意志。
林玄往上游远眺,即使身处轰隆巨响中也能感受到宁静;往崖下凝视,即使阳光普照却难免血凉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