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日。
六月骄阳似张火伞,路边垂柳的细枝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一团,蒙着一层尘土的叶子都蔫蔫地打卷了。
大将军府的人却顾不得炎热,一个个都精神的很,忙的不可开交,就连素来不着调的微影都正经了起来。
今日是段酒笙的及笄礼,没人敢怠慢。
云唤提前两个月就已经开始为段酒笙找绣娘缝制及笄礼所需的三套衣服,段惊潇也有半月没去练武场,段峥负责宴请四方,而段陌尘……负责捣乱。
大将军府门庭若市,都是些女性。
宾客都已陆续前来,作为正宾的景音早早就来了,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半个女儿及笄,心里也是乐的不行。
随着大家都落了座,段峥起身向着众人敬酒:“今日小女段酒笙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于百忙中抽身,及笄礼正式开始。”
赞者江暖是段酒笙能合得来的唯一玩伴,大理寺卿江国卫之女。
江暖率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段酒笙随后才出来,着采衣采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在笄者席上,面向东跪坐。
有司微风奉上罗帕和发笄,景音走至段酒笙前面,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后又跪坐下为段酒笙梳头加笄。
江暖为她象征性地正笄,段酒笙起身,景音向她作揖祝贺。
笄者回到东房,江暖从微风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替段酒笙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段酒笙穿着襦裙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段峥和云唤行正规拜礼。
段酒笙向东正坐,景音再洗手,再复位,微风奉上发钗,景音接过,走到段酒笙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江暖为其去发笄,景音跪下,为其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江暖帮段酒笙象征性地正发钗。宾向作揖,段酒笙回到东房,江暖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
随着段峥的一句“小女段酒笙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并与段酒笙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
至此,繁杂的及笄礼才总算结束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宾客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段酒笙这才换了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坐下休息一二。
江暖也是个性子较为冷淡些的,却长了张温柔面孔,在及笄礼期间和段酒笙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坐着的,都是自己人了,才浅浅说道:“阿笙,以你的家世容貌,今日一过,提亲的人定然不少。嫁个好人家,别委屈了自己。”
段酒笙带着笑点了点头,她与江暖之间无需多言,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江暖都不会多说一句,但只要她回头,江暖一定在。
景音的脸都快笑僵了,可看着段酒笙还是止不住开心。
在她心里,段酒笙与蓝若念是一样的存在,若非她也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段酒笙的婚约还真不一定退的了。
她牵着段酒笙的手,一遍遍的抚摸,嘴里喋喋不休“以后啊,万不可再酒不离手。也不许随便出门了,要是被哪家浑小子勾跑了魂,干娘可会哭死的。”
在宾客散尽才来的蓝家二子蓝望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眸色温润如玉,似乎总是蕴含着款款的深情,望着段酒笙,不发一语。
一阵欢笑声传来,段酒笙等人顺着声音望过去,是蓝期与蓝希找到了两个泥蛋,准确来说是段陌尘和蓝若念。
今日众人都忙的团团转,忘了他两,谁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蓝期与蓝希一点也不嫌弃蓝若念,争着抢着要抱,可怜的段陌尘才没人理,跟在两人身后,脏兮兮的向云唤走去。
云唤总归是疼他一些,连忙吩咐着让她身边的大丫鬟白露带着几人去洗漱。
这边才忙完,管家信伯就赶来了。
“夫人、小姐,璃王殿下在门外等候。”
云唤显然是没有想到的,带着段酒笙就出去迎接了。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两人屈膝行礼。
景闲暨竟还回了一礼,云唤震惊却也不显露。
景闲暨没去上客堂,而是去了大将军府花园的亭子里,景音也一同赶去了亭子,江暖在信伯通报时就离开了。
景音从来只偏爱皇后所出的两位子女,见着景闲暨也是不解,牵着已经收拾干净的蓝若念走到他身旁坐下。
“暨儿今日来将军府有何事?说来姑母听听。”
“姑母不必担心,无事,只是听我身边的侍卫未止说今日将军府风水好,又遇段姑娘及笄,索性过来沾沾喜气。”被景闲暨罚了扫院的未止,在王府内打了大大一个喷嚏。
景闲暨想抱抱蓝若念,怎料小家伙一看见他就跑到了段陌尘身后藏着。
景闲暨内心:小孩子真麻烦。
蓝若念内心:表哥真凶。
段酒笙坐在小圆凳上,左右两边分别是景闲暨和蓝望。
察觉到景闲暨看自己的目光,转头与他四目相对,景闲暨率先移开了眼,让身边的掩喃递上礼物,不大一个盒子。
段酒笙示意微影接下,欲起身道谢,却被景闲暨压着手拦住,说道“不必如此客气,权当看在姑母的面子上。”
景音一直盯着景闲暨搭在段酒笙手上的大掌,轻咳一声,不满道:“暨儿即便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该如此不知规矩。”
景闲暨放下手,段酒笙看了看尚留着他余温的手,不着痕迹的用帕子轻轻擦拭。
景闲暨当然注视到了.???
坐在右侧的蓝望也注视到了,微皱的眉宇舒展开。
……
晚上将军府只剩段酒笙一家人时,段酒笙才打开盒子,是一只手镯,一只赤金挂铃铛的手镯,戴着很衬她的肤色。
及笄礼结束就去了军营的段峥和段惊潇,自然不知是璃王所赠。
段峥替云唤揉着吃撑的小腹,问道“是蓝望那小子送的吗?你们都是一块长大的,也算青梅竹马,蓝望又温顺聪敏,倒是个不错的。”
云唤替段酒笙回道:“说起来,蓝尚书家的几个儿子倒真是不错。都是与软软惊潇一块长大的,了解彼此,可蓝望今日送的是玉佩,蓝期蓝希随着尚书府的礼一起送了,这镯子是璃王送的。”
段峥皱了皱眉“皇帝老儿家的儿子真讨厌。”
段酒笙没有说话,只是拨动着镯子上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