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过无法弥补的巨大痛苦的人们，会在危难关头，找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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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企鹅的身上过于湿滑，她抓不到身体，又尝试着去抓渔网。
她几乎没有犹豫，将手套脱下来，露出了素白的手。
手伸进了刺骨的冰川水之中。
可是她低估了一只企鹅的重量。
在有意识的时候，她睁着眼，看到那只小企鹅上了岸。
被冰冷无比的海水包围着。
海水穿透了厚重的衣物，无孔不入，渐渐的包裹了她的全身。
身体不断的向下沉。
只一瞬间的冰冷，渐渐的，好像海水也变得温暖了。
本来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她又好像感到自己能够在水下自由的呼吸。
漫无边际的下沉。
海水纯净的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
她又想到叶舟。
早知道那次婚礼上真的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她就穿的漂亮些了。
很久之前，叶舟说他喜欢白色。
她那天穿了白色的短裙。
她不喜欢白色。
她忘了问叶舟，她穿白色短裙漂不漂亮？
她想起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叶舟冰冷的眼神。
她想起自己伸出又收回的手。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叶舟的温度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想不起来了，但是那温度，就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春光。
早知道那时候就勇敢一点，抱上去了。
那时候她早早就准备好了要说的话，“叶舟，我能最后抱抱你吗？”
可她最后都没有开口。
她又想起妈妈。
出发之前的那天晚上，她躺在妈妈的怀抱之中，妈妈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跟她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关于遗憾，关于不甘，关于堕落，关于放下。
她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会理解沈漫。
很多年以前，江佳妍讨厌她，又渴望她，讨厌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又渴望她能给自己属于母亲的温暖。
江佳妍躺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她闭上眼睛，就像是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妈妈，我现在这样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沈漫今年才三十七岁，本来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可不知什么时候，墨黑的发丝也多了几根白发，眼角也多了几条并不美观的纹路。
她放弃了在M国的优渥生活，跟江佳妍回来，陪着她，在江佳妍抑郁失控的时候紧紧的抱住她，一遍一遍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那时候她也发现自己错了，江佳妍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她在痛苦挣扎，她也是有灵魂的血肉，她的灵魂也是纯洁的，不是什么有罪的人的附属品，不是什么恶魔的化身。
在江佳妍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看见那个可爱的小东西，就像是见到了什么魔鬼，简直逼得她发疯，她从来没有抱过襁褓中的女儿，一次都没有。
她后来明白，江佳妍不是魔鬼，而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她，她不能让这种痛苦和挣扎继续在一个只有十几岁正青春的女孩身上延续。
“你现在的人生能够走上正轨，能够过上你想要的生活，能够自由的选择，能够幸福快乐，那现在就是我想要看到的。”沈漫温柔地说道。
“可是妈妈，为什么，有苦就有甜，为什么有快乐就有痛苦呢？”
“人生总是这样，人们总是得到好的不懂得珍惜，往往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挑来挑去，才发现，最初的那个才是最好的，有了痛苦，他们才会更珍惜快乐的时光啊。”
得不到回应，沈漫以为女儿睡着了，托着女儿的头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却不知道，她走之后，床上睡着的那个人，眼角流出了一行泪水。
……
离开尘世的那一瞬间是如此的漫长。
被灌满海水的几百斤重的衣物带着江佳妍不断的下落。
她又觉得自己轻如鸿毛。
海水就像是天空。
她就像一只轻飘飘的羽毛，等待着降落，落到一朵花上，或者是叶片上。
“小江！小江！”
“小江！佳妍！”
她听到了考察队焦急的呼喊声，他们知道她掉队了，正在找她。
可是她睁不开眼，也呼喊不出来。
她并没有感到窒息，就像是不需要呼吸一般。
“佳妍，佳妍！”
“佳妍！”
“佳妍，你醒醒啊！”
清脆的少年声。
属于夏天聒噪的蝉鸣。
一滴两滴的液体滴在她脸上。
江佳妍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
是叶舟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她用力的睁开眼。
突然的光亮进入眼睛，实在是有些刺眼。
江佳妍渐渐的适应了光线。
看清了面前这个额头还在滴血的男孩。
“叶，叶舟？”
叶舟不顾自己额头上不断流下的血，终于放松地咧开嘴笑了。
“佳妍，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说罢，叶舟意识到什么，慌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江佳妍。
“对不起，我把你的脸上弄脏了。”
江佳妍站起来，没有接叶舟递过来的纸巾。
她感受到的脸上的水滴，是叶舟额头滴下来的鲜血。
江佳妍想起了之前，那次她被小混混围住的时候，叶舟不会打架，硬是扛住了那些人的打，满头是血的他把几个小混混吓得落荒而逃。
眼前的叶舟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年，面对着江佳妍的时候，有些卑微和讨好。
“佳妍，我，江同学，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江佳妍记得那时候叶舟喊她“佳妍”，她还狠狠的训斥了他，说他不配这样喊她的名字。
之前的她这么的嚣张又不可理喻，叶舟为什么还会那么卑微的讨好她，喜欢她呢？连她自己都想不通。
少女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叶舟，那个白衬衫都被染上血色的少年。
在江佳妍伸出手的那一刻，叶舟习惯性的闭上了眼。
只是那双手只是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江，江同学？”叶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明媚的粉裙少女。
江佳妍抱住了叶舟。
紧紧的抱着。
温热的身体，就如同她想象的那样美好。
叶舟手中的纸巾掉落，错愕惊讶着，面对着这样一份猝不及防的惊喜。
少年双手僵硬地环住了少女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