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十一月中旬迎来了一场浓烈的秋雨,彻底送别了秋天,几乎是第二天,温度持续下降,很多人都不幸中招感冒,引发了一场很严重的流感。
为了减小感染范围,当地已经下达通知,将杭城封城。
所有学生全部都被家长接回了家,住宿生一律由学校统一安排,非必要原因不得出校。
接到通知的一瞬间,超市的物资都被一瞬间搬空,平常无人问津的特价蔬菜也被洗劫一空。
整个杭城都陷入了紧张之中。
沈泠羡接到消息是在第二天下午,徐知珩打来的一个电话。
目的是确保她没生病。
徐知珩说话嗓音闷闷沉沉的,比平常低了不少,沙哑得紧。
“你生病了?”就连沈泠羡自己都没发觉,她问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担忧。
“没,刚运动完,还没来得及喝水。”他随便扯了个慌圆过去。
沈泠羡静了静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
挂断电话,沈泠羡又给黄蔓菁打了个电话,还好她和朝叔叔一起出差去了,不在杭城。
松了口气,沈泠羡又问了陈思恬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又找到和朝御的聊天框。
他们没怎么聊过天。
手机屏幕上最上方只有一句话:您已添加了zy 快来开始聊天吧。
沈泠羡敲敲打打,打完了,还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发出去。
正在家里玩游戏的朝御,手机跳出来一个弹窗,他不耐烦地划上去,继续玩。
一边玩,一边骂:“操,坑逼,垃圾玩意儿。”
也没指望他能回消息,沈泠羡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加快速度往寝室楼赶。
申城也有不少人感染了,学校已经将教学方式全部调整到了线上进行。
沈泠羡回到寝室,刚好碰见沈妙妙拎着行李箱准备走。
也是,毕竟在学校感染的风险会更高。
楚歌早就被她爸爸五花大绑拴回去了。
此时往常热闹的寝室就只剩下了沈泠羡和林覃芸。
林覃芸是外省的,千里迢迢来申城求学,也很不容易。
跟沈泠羡莫名很像。
后面的几天,申城过得也不算太平,申大也有不少人得了流感。
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这两天,沈泠羡也过得不太好,原因是徐知珩病了。
最开始她按照约定给他打电话,可他一天都没接,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打给了朝御。
原来徐知珩早在两天前就有了症状,直到昨天才确诊。
放心不下他,沈泠羡有些心急如焚,想要回杭城的念头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做不到不在乎他,第三天,沈泠羡就搭上了回杭城的顺风车。
车里还有几位医疗志愿者,见沈泠羡一个小女孩独自去杭城,以为她是不懂事,其中有个阿姨好心劝导:
“小女娃,杭城现在可不太平哦,你还是不要去啦。”
小姑娘摇摇头,说:
“不行。”
语气很是坚决,阿姨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一开始只是一个阿姨,后面有好几个,一起劝。
沈泠羡还是坚决地摇摇头:
“我家人在那边。”
听到这个解释,一群人都不说话了,这么危险的时候,到底是该保全自己还是和家人同进退呢?
有时候,陪伴往往是最重要的。
做不到一时的惺惺相惜,哪来长久的念念不忘。
车窗外有雨水飘落,混在一起,又形成一股水流到地面,如此往复,水终究投入大地。
到杭城的时候,下午三点,沈泠羡的目的地是市中心医院。
一下车就被拦住了,不让进。
这年的流感来势汹汹,但普遍症状都差不多,可能因个人体质有所差异。
就像徐知珩,生病一天多了才出现严重症状。
最后,沈泠羡进不去,在医院门口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才想到了办法。
在家里百无聊赖看的朝御冷不丁被一个电话打断,有点烦,但看清楚来电人后,瞬间从床榻上直起腰。
那一瞬间他心中闪过很多疑问。
最不愿意是那个结果,朝御立马点开了接听。
对面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女孩子温润的声音混着雨水的声音,点点滴滴落进他的耳朵里。
有些急,就和初冬的猝不及防的倾盆大雨一样,砸进心里都很疼。
***
最终沈泠羡还是进了医院,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被一个护士小姐姐领到了一间单人病房门前。
透着玻璃窗,能够看清里面的景致。
房间干净整洁也很宽敞,正中间躺着一个人,此时他一只手手里正拿着电容笔,另一只手扶着平板,在上面写着什么。
时不时用手捂住嘴巴咳几声,看着很虚弱。
男生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俊俏的脸庞此时都有些瘦削了,颧骨微微凸出,眼睛凹陷进去,底下覆盖一片青色,眉头皱着,唇色泛白。
看到这样的徐知珩,沈泠羡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穿透,狠狠地攥住。
她快要疼死了。
憋住自己的眼泪,沈泠羡抬头问护士姐姐:
“我可以进去吗?”
护士姐姐摇摇头:
“不可以哦,小妹妹。”
“真的不行吗?”沈泠羡睁着大大的眼睛,里面蓄着一汪汪泉,似乎马上就要喷泻而出。
真真让人舍不得拒绝。
狠了狠心,护士小姐姐劝说:
“小妹妹,你哥哥不会有事的,相信他。”
她何尝不相信他,可就是想陪着他啊。
***
第二次去申城的时候,是朝御送她去的。
车里,沈泠羡坐在副驾驶,抱着自己的双膝蜷缩在副驾驶里,很脆弱的感觉。
整个脸埋进去,只能看见悲伤的后脑勺。
朝御分出余光看了她好几眼最后都只是叹了叹气。
在他印象里,那个玲珑剔透,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似乎从认识开始就很懂得保护自己。
她很有边界感,分寸感被她拿捏得很好。
最开始几天,不仔细感受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就好像,这个世界,她从不曾真正踏足。
她来人间一趟,何曾领略过风光?
他什么都没说,也说不了什么。
她经历的很多,长得比别人都快,但即使是这样,似乎心疼她的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
她像刺猬一样,有很好的保护色,柔软的肚皮从来只对准自己,背后的锋芒,若是藏不住,就直面敌人。
她很强大,无论身边有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