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演讲很顺利,除了沈泠羡戴着口罩惹人疑惑之外。
“妹妹怎么戴着口罩啊,不舒服吗?”
“啊啊啊,我想看盛世美颜啊!”
“好好听的声音啊,我可以!”
“……”
刚下台,沈泠羡剥开口罩,一口气说了那么久,嗓子有点疼,她强忍着不适挪下台。
步子已经虚浮了,像踏在棉花上。
一束玫瑰花送到沈泠羡面前的时候,她皱了皱眉,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开始咳嗽了。
“怎,怎么咳嗽了?是生病了吗?”
张昀捧着玫瑰花一脸的茫然失措,丝毫不怀疑她是不是玫瑰过敏。
毕竟,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玫瑰花。
——可沈泠羡,偏偏不喜欢。
以前在蓉城上初中的时候,也有一个男生在她桌子上放了很大一束玫瑰花——莫西那海妖蓝玫瑰,红色的花瓣和蓝色的边,很精致好看。
可她偏偏玫瑰花过敏,一点都碰不了,最严重的就是那次,在班上晕了过去。
之后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说她矫情,反正就是那段时间很多矛头都指向了她。
——挺无助的时候。
此时再看见玫瑰花,难免不触物伤情,想起那段不太愉快的时光。
那段时间,她在学校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恶意,回到家又要承受家庭的痛苦,很苦很苦。
苦到现在这样美好的生活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的。
人生有裂缝,但是没有光。
沈泠羡一咳就停不下来了,眼睛都冒出了泪花,本来嗓子就很疼,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费尽全力想要挪步离开,张昀却一直拦在她面前。
“妹妹,你别走啊,妹妹。”
“妹泥马!”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泠羡没能抬起头看就被拉走了。
男孩子的步子总是很大,她跟不上,一路上踉踉跄跄的,手腕也被拽得生疼。
“疼。”
她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但前面的人丝毫没听见,仍然拽着她往前走。
走到一个门框的时候,她来不及迈步子就被人扯着往前,脚被绊住了,直直地往下面倒。
眼见着就要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了,沈泠羡只得闭上了眼睛,心里思考着怎样才能摔得不痛。
然而她没能如愿投入母亲的怀抱,落入的是一个宽阔的胸膛。
泛着点点烟味儿,沈泠羡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泠羡一抬头就看见皱着眉头的徐知珩。
一瞬间眼泪居然没绷住,一颗一颗淌了下来。
朝御看着沈泠羡这副模样也开始懊恼刚刚不该那样粗鲁地把人拉走,此刻看见她通红一片的手腕,哭得泣不成声,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别哭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朝御手忙脚乱想要找纸巾给沈泠羡擦脸,奈何男生身上怎么可能有纸巾,只能用手捏住卫衣袖子轻轻去蹭她的脸。
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斑和泪痕,看着很狼狈。
沈泠羡被徐知珩圈在怀里,双手不自觉揪着他的卫衣,朝御轻轻地给她擦眼泪。
嘴里呢喃着对不起。
若是有认识他们两个人的同学在场,一定会惊讶于这场面。
曾经怼天怼地的小珩爷和御哥居然在后台角落哄一个小女孩。
关键是两个人的动作都很轻很细致,生怕再吓到那个小孩子。
***
“医生,她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男人站在病床前,看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子。
小姑娘闭着双眼睡得很安静,眉目间是难得的舒缓,恬静的睡颜让人不忍心叫醒她,说话都不自主放轻了声音。
只是如此姣好的容颜,此时白净的脸上却有些微微发肿,还有些红斑点。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轻轻开口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生理期到了,不注意保暖,冻着了。”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确实,看着沈泠羡的穿着,一件薄薄的粉色卫衣,还很宽松,看着就不保暖,而且上面还起球了,应该穿了挺久的了。
袖口都有些微微发白。
得到医生的答复,朝御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沈泠羡,目光再不像她醒的时候那么凶。
“她,从前过得不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徐知珩总能从沈泠羡的身上看出悲伤,颓废的情绪,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情绪,透进骨子里衰。
朝御低头想了想,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乖,一直都很乖。”
两个男生在病房里看着熟睡的女孩,心里止不住地泛疼。
朝御握了握沈泠羡露在外面的手,很凉很凉,他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度是在妈妈去世的时候。
他抱着妈妈的身子,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逐渐变硬,体温逐渐变凉,无能为力。
他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问徐知珩:
“她和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徐知珩点点头,说:
“她说,她暂时借住在你们家。”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朝御愣了好久好久。
当时的他们,都还是没有步入社会的小孩子,完完全全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
人们曾经怨过午后日光毒辣,可在第二天却仍然期盼它升起。
也曾经为了一只流浪猫驻足,但圣母心泛滥的他们很少有人有能力收留它。
也曾经被一道山路挡住去路,但现在的我们回首却看见轻舟已过万重山。
—
傍晚能够看见孤月高悬于苍穹,偶尔能看见飞机飞行的轨迹,在浩瀚的天空留下一条白色绸带。
沈泠羡醒的时候,凌晨三点,窗边全是夜色,偶尔有几颗明星,一闪一闪与月色相伴。
躺了太久了,双腿发麻,沈泠羡微微动了动腿,却看到床边直起的一个黑影。
下一秒,影子起身,侵身,沈泠羡下意识攥紧了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巴,心里泛嘀咕。
白炽灯打开的一瞬间,沈泠羡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帅脸。
柔柔的灯光,洒在白皙的脸庞上,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影,眼角的痣透着妖冶的红。
“醒了?”
慵懒沙哑的声音传来,透着一点疲惫。
沈泠羡想说话,但刚张开口嗓子里传来的刺痛让她放弃了,只能点了点头。
“渴了吗?”
她又点了点头。
徐知珩起身,将病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然后走到旁边,从热水壶里给她倒了一杯开水,又兑了些凉水,发觉不烫了才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