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风声渐盛,雨势渐大的日子里,我们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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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各位旅客,列车已到达杭城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傍晚九点五十三分,赶了十多个小时的高铁,沈泠羡踩着八月份的尾巴来了杭城。
一出高铁站,一位衣冠穿戴整齐的男士停在沈泠羡前面,牵起了她身旁女人的手,激动地说: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沈泠羡眸子颤了颤,闭口没有说什么话。
眼前这个男人名叫朝云德,他身形高大挺拔,四十多的年龄鬓角却隐隐泛白了,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能想象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帅气的。
即使现在老了,也不显得窝囊邋遢。
这个人是沈泠羡以后的爸爸,而被他牵着的女人,自然就是她的妈妈了。
她妈妈叫黄蔓菁,三十多的年龄,保养得极好,身材也保持地很好,前凸后翘的。
头发在后面低低地挽着,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款衣裙,衬得肤色很白,脸巴掌大,一双狐狸眼很勾人,鼻子小巧,只是简单涂了唇膏,就已经很有韵味了。
行李不多,她们母女两个就带了两个行李箱,那个家里,实在是没有更多的东西能够带走了。
司机是朝云德的专用司机,很热情地把行李搬上了车,然后坐回了驾驶座。
朝云德坐在副驾驶,沈泠羡和她的妈妈坐在后面,有些不自在。
车上静默,马上就是九月份了,知了仍然吱呀叫不停,迎着夏季独有的微风,似乎在欢迎她们的到来。
但沈泠羡知道,不是。
车子并没有直接驶回家,朝云德带着她们母女俩去了一家饭馆。
他常年应酬,儿子也不在家住,家里空荡荡的,连阿姨都没有。
现在这个时候,她们肯定没吃饭。
能想到这一点,他很心细了,也很在乎她们了。
朝云德自从下车就一直握着黄蔓菁的手,十指相扣,沈泠羡跟在他们身后进了一个包厢。
包厢呈六边形,中间有一条长桌,两侧各有两个座位,共四个,镶金边的丝巾搭在面前,头顶是巨大的星空吊灯,折射的光晃得她眼睛泛疼。
包厢很大,但座位有四个。
这说明,有一个该来的人没来。
黄蔓菁和朝云德在一侧坐下,沈泠羡只能到另一侧,期间朝云德一直在说让她们母女放心,来这儿就是回家了,什么什么的话。
沈泠羡只是自己一个人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思想放空,他们的谈话一句没听见。
“羡羡,羡羡?”
沈泠羡被黄蔓菁的腿踢了一下才勉强回过神,看向叫自己的声音来源。
朝云德看见沈泠羡看过来,露出和蔼的笑容说:
“羡羡,明天是一中开学的日子,听你妈妈说,你成绩很好,暑假就已经自学了高二的课程了,高二要分文理科了,你看看你想学什么?”
沈泠羡喝粥的手顿了顿,想了想说:“理科吧。”
朝云德点点头,露出笑容:“好,那叔叔就安排你参加高二理科的入学考试,你看可以吗?”
把姿态放得极低,不会给人距离感,沈泠羡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她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说:
“可以的,谢谢叔叔。”
朝云德看着如此听话乖巧的沈泠羡,不禁想起他那个混蛋儿子。
“羡羡真听话啊,要是我家那个混小子可以这么听话就好了。”
黄蔓菁拍了拍朝云德的手,极其和蔼地说:
“放心吧,他……”
还没说完,一个男生破门而入,吓了众人一大跳。
男生穿着一身黑色短T恤,淡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脖子间系着一条银色项链,闪着刺眼的光。
他生着极好看的眉眼,丹凤眼,单眼皮,眉峰凌厉,很有一种硬汉气质。
仔细看看,他和朝云德有五六分相像。
嘴巴不太像,他的嘴唇有点厚,此刻唇线绷直,和朝云德的儒雅书生风格完全不像,沈泠羡觉得,可能是像他的妈妈吧。
男生双手握拳,能看得见泛白的骨节,绷着身子直直地往餐桌走来。
朝云德看见男生,笑着对着沈泠羡说:“羡羡,这是你的哥哥,朝御。”
沈泠羡站起身看着停在他面前的朝御,面无表情,也没有对这话说什么。
不承认也不否认是他哥哥,是对两方最大的体面。
她转了一个角度,想要避开强烈的灯光,下一瞬右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耳朵泛起一阵阵耳鸣,大脑一瞬间停下思考,她只能用左耳听见朝御的话:
“贱人和贱种不配进我家!”
嗓音混着很浓重的酒味儿传进沈泠羡的感官,让人感到窒息。
……
沈泠羡到底还是搬进了朝家。
朝家家底殷实,旗下有一个名叫沂蒙的家居公司,是迄今为止行业的无冕之王。
朝家的别墅在锦绣里,房如其名,外表很是富丽堂皇。
沈泠羡以为朝家的别墅也是如此,气派的,炫富的,俗气的,但出人意料的,装修格外的淡雅。
正厅上摆放着欧式皮沙发,柱子上有龙凤的浮雕,却不显得张扬,该有的都不少,不该有的都没有,整个大厅给人这样的感觉。
跟家主人一样,和蔼温柔的感觉。
沈泠羡不禁想起朝御,那个看着长得很正却行为张狂痞气的人。
菲佣把沈泠羡领进了二楼转角的一个房间。
沈泠羡打开门进去,里间装修得很好,粉色的窗帘,和白色的纱窗,房间的整体格调都很温馨干净,有白色的书桌和立式大衣柜,上面放满了书,和一台电脑,应该是新的。
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可以看见外头的小花园,里面种满了花,正值八月,丹桂飘香,不知名野花沿着栅栏生长,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沈泠羡坐在飘窗上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所谓的新爸爸对她和她的妈妈很好。
正发着呆,门被叩响了,沈泠羡从飘窗上下来,光着脚去开门。
看见是黄蔓菁,她没什么惊讶的,毕竟在这里,只有她会找她。
黄蔓菁看见沈泠羡光着脚,嗔怪道:“怎么又不穿鞋了,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冷都是从脚底冷起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沈泠羡往床上轰。
沈泠羡顺势趴到了床上,黄蔓菁手上拿着药膏,拧开盖子挤了出来。
淡黄色的膏体,在手上揉搓了一会儿变成了无色,黄蔓菁才往沈泠羡脸上抹,冰冰凉凉的感觉,与脸上红辣辣的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泠羡完美继承了黄蔓菁的美貌。
巴掌大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眼尾上翘,极其具有攻击性,鼻子嘴巴都很立体精致,正是豆蔻年华,一个女生这辈子最美的时候。
许是年龄小的缘故,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如今只剩下可爱了。
——像是小狐狸。
“很疼吧?”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不心疼谁心疼。
沈泠羡摇摇头,倔强地不说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