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边境。
魔兵们严阵以待,来往巡视,最中心则是一块黄沙石地,黄沙地中,几个遮掩得极为严实的魔族在这里布阵。
魔兵们离得远,他们在中心处,则是汗意涟涟,他们每布下一块阵石、刻下一根阵纹,手指都抖如筛糠,像要被烤化了似的。
其中一名阵师身子一抖,朝旁边倒下去。
另一名阵师眼疾手快扶住他,一探鼻息后立刻朝外边道:“水!拿水来!”
等拿了水来,这阵师掰开这魔的嘴,强行渡了水进去,那名阵师才算慢慢回复过来。
独阳灭世阵实在是太霸道,这几名阵师都是魔族阵法一道的顶尖者,但都承受不住布置独阳灭世阵时的烈焰阳光。
那名老阵师道:“阵法快到尾声,大家每走三步,就要喝一口水,别硬捱着。等成功完成独阳灭世大阵,太子殿下还另有重谢!”
他们都是玉昭霁旗下的阵师,奉他的命来布置独阳灭世大阵。
玉昭霁给了他们尊荣、厚赏,他们也知道魔族的未来都系在太子殿下身上,故而一心为他卖命。
神门的再开,是机遇也是风险,如若太子殿下不能成为魔道神明之首,那么,他的凶神传承就会成为催逼他命的刀,魔族也就会岌岌可危。
这,是每个魔都不想看到的。
阵师们落下最后一块大石,黄沙石地中便显现出异象。
这里阳光炽盛,连沙石中含有的点点水分都在瞬间被蒸发,阵师们知道独阳灭世阵的可怕,在阵法落成的一瞬就往外飞去,饶是如此,其中一名阵师飞得稍微慢了些,半只脚掌都被烈阳炙烤成肉干。
他不敢停留,继续朝外飞去,直到到了安全之处才猛地栽倒。
玉昭霁为了保证这些阵师的安全,早命了魔医守着,魔医们即刻上前救治,其中一名魔医仔细察看他的伤口,迅速塞了一颗丹药到他口中。
“我的腿?”那阵师忍痛问。
“放心,还能再生。”魔医们把他抬回去,那阵师便安心闭上眼。
布置独阳灭世阵的艰辛按下不表,魔宫之内,希衡和玉昭霁分坐两案。
玉昭霁在手书新旨,好发给手底下的魔,希衡也要传信给白水希家。
平江堰大劫近在眼前,他们是劫中人,只能应劫,但他们也要尽量减少本族的伤亡
玉昭霁下旨,暂时停止魔族同别族的生意往来,勒令魔族不许在外惹是生非,逞凶斗狠,暂时关闭魔族去往别界的通道。
当然,这是对大多数魔而言。
还有一些修为高的魔君,则也是历劫者,玉昭霁对他们又是另一种安排,务必要保证他们大多数都能历劫成功。
希衡给白水希家的信也差不离是同样的意思。
白水希家要暂时关闭家门,让在外历练的子弟们回家,再让修为高的希家人去历劫,匡扶乱世。
白水希家看到这封信后,会再通知其余宗门和平江堰。
魔宫之中,旨意分发而下。
这两道带着墨香的旨意、家书,一投递出去,便惊起千堆云、万丛雪。
魔族、人族全都整肃起来,一改往日气象,妖界的希修也从这动作中窥见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下令关闭妖界界门。
其余一些界、族也跟着有样学样。
万物都知道,一场新的、前所未有的灾劫要席卷开来。
修真界的各大宗门,除开修为已到、不得不历劫的长老得出去应劫外,宗门也选择了关闭山门。
玄清宗。
这次历劫的真君有好几个,真君们的反应则各不相同。
玄叶真君收拾好自己的法器,朝弟子们吩咐几句,便要从容出去历劫——求道之路,不进则退,她没什么好躲的。
扁无真君则阴着脸,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贼老天。
他只想钻研医术毒术,是否成神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一点也不想出去历劫,既然是劫,就有可能成功,也有更多可能是失败、灰飞烟灭。
除开这些真君各有各的想法外,还有些弟子也不安分。
越年轻的弟子,越有一颗搏击长风的心。
他们也想出去强行历劫,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机缘。
玄清宗为了遏制这些蠢蠢欲动的弟子,花费了不少工夫——这些大劫下的众生百态先按下不表,此时的平江堰内,更是漩涡的中心。
镇守平江堰的各界高层接到了白水希家的提醒。
她们看着平江堰内越来越乌黑的江水,江水中巫妖的长发越来越多,巫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越来越清晰。
巫妖的力量越强,形状就越清晰。
古籍中记载,巫妖修到了一定境界,甚至能变幻成任何人的形状,获得对方同样的力量。
一名高层的人族修士面色凝重:“劫……”
她一拳锤在石头上:“我们镇守平江堰这么多年,什么问题都没出,就因为一个劫,就要让我们的心血散开,让巫妖逃窜,这是天的旨意?还是天的糊涂!”
她这话一落,风都凝滞许多。
另一名修士忙道:“孤夜,小心祸从口出。”
她虽然也很不甘,但还是道:“我们都知道,天长日久,我们不可能永远不出错。巫妖随时都会逃离平江堰,如果能用这场劫,彻底消弭巫妖之祸,也……未尝不可。”
孤夜真君闭上眼,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滴出:“好,我知道。”
她知道大势不可违,她们在天的旨意面前,太渺小了。
在孤夜真君巡视平江堰时,王枫也撑着下巴,她的好友继续给她翻译希衡的信,说了一大堆后,他咕噜噜灌下一口茶,一插嘴:“你师尊叮嘱你,一定要寻找自己的道,还有,遇见将死之局,一定要用心血联系她。”
他说:“一定要用心血,其余任何法子都不行。”
“你师尊可真够关心你的,我在平江堰这么多年,我师尊估计早将我忘了。”
他一边絮叨,一抬头,却看见王枫红着双眼。
“你……”
王枫劈手夺过他手中的信,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我师尊总是如此,她总要我寻自己的道,因为她觉得我太黏她了。”
她眼中只能望见高山明月,高山明月却要让她再眺望更远的天空。
她的好友一摸头:“啊这,可剑君的叮嘱也没错啊。”
她确实很黏华湛剑君。
王枫一瞪眼:“我师尊自然没错!”
好友:……
王枫夺了信,一擦眼泪跑出去。
她没看到,黑暗中一双眼一直在看着她们,而后,那个黑色的脑袋上冒出水迹,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