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峰的禁制被煌煌魔气触动,可不是小事情。
希衡瞬间顾不上萧瑜风,身影凭空消失,朝凌剑峰下赶去。
她就这样消失在萧瑜风面前,萧瑜风手上只残留着她发丝拂过的清香,就像指尖流沙,转瞬即逝。
永远也、握不住。
萧瑜风面上表情狰狞一瞬,也没有在此地逗留的心思,夺门而出。
屋内只留下一碗无人问津的灵米粥。
凌剑峰下。
顾语满头大汗,抱着一个足有两人高的法器,不断砸向凌剑峰的禁制。
法器名唤“大荒钟” 已经是金阳谷留下的高阶进攻法器之一,但在以战力见长的剑修禁制前,还是如小巫见大巫。
金阳谷留下的法器中,也只有一些奇门遁甲、探查隐秘的法宝能够瞒过希衡的眼睛。
凌剑峰上飞来一道惊鸿清影,如踏月而来,清影似仙。
希衡来的瞬间,“大荒钟”立刻停止攻击,脱离顾语的控制,直直飞向希衡的方向。
她携着大荒钟,大荒钟落在一棵杏花树旁,陷地三尺。
希衡冷声询问顾语:“何故想破凌剑峰禁制?”
挠痒痒一样,何必以卵击石?
顾语立刻请罪:“回禀剑君,金阳谷的一名弟子突发疾病,必须要少主的五灵业火驱散寒气,此次小可情急之下触动凌剑峰禁制,便是想请少主前去。”
夜色中,希衡脸色如玉。
顾语跪下不敢抬头,生怕招致击杀。
少主真是糊涂!他才金丹期,无论华湛剑君伤势多么严重,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在剑君面前,也只是以卵击石。
希衡看了他一会儿,在顾语颤抖的心神中:“你刚才偷上凌剑峰,也是为寻萧瑜风救人?”
顾语一吓,立即抬头。
她居然知道刚才他偷偷上凌剑峰的事?
希衡当然知道,当时她认为顾语也许是要和萧瑜风联手杀她,所以静观其变。
可是,萧瑜风这次并不想杀她,照理她受伤,对萧瑜风来说是天赐良机才对。
萧瑜风这次却不想杀她,还提出愿意和她双修解毒,希衡有些不懂,那当初,为什么萧瑜风会偷袭她杀她?
顾语在巨大的恐惧中回答:“小可……晚辈……”
他接连换了几个称呼,将头磕在地上:“晚辈偷上凌剑峰实乃大罪,当时晚辈得知金阳谷弟子生怪病,着急之下前来告知少主,少主警告不许在凌剑峰逗留,晚辈连忙下山去。”
“可下山后,又得知需要少主的五灵业火驱散寒气一事,晚辈此时不敢再上凌剑峰,只敢触发禁制,想惊动少主前来,没曾想惊动了剑君,晚辈万死莫辞。”
这时,从凌剑峰上赶来的萧瑜风也连忙跪下,朝希衡道:“的确是弟子没约束好顾语,弟子会罚顾语,也会去戒律堂领罚,请师尊宽心。”
话已说到这份上,希衡也不会有时间理会这样的小事。
区区大荒钟无法触动她的禁制,真正起效的是那些魔气——玉昭霁。
希衡道:“你自己决定即可。”
她刚才说出顾语偷上凌剑峰一事,也是为了警告顾语不要胡作非为。
处理完顾语,希衡前往魔气所在的方向,寻找玉昭霁。
她转身的那瞬间,顾语才敢缓缓抬起头。
见到少主萧瑜风衣饰完整,不像荒唐后的模样,顾语稍稍放下心。
也许是他误会了,少主没有狂悖至此。
他又看向希衡,身子顿时麻在原地,希衡的衣服上有一个手印,像是被人重重捏按上去的,位置则在手臂处。
除开这个手印,她真像和凡尘俗世没有一点瓜葛。
顾语担心,这手印像是萧瑜风情急之下,居然敢去碰华湛剑君的手臂……
顾语心惊胆战,再看失魂落魄的萧瑜风,纠结痛苦之下竟恨不得自己从未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玄清宗外的林中。
数树新开翠影齐,倚风情态被春迷,玉昭霁在春风环绕的树林中,月影春风落至他身畔,雅然如出尘谪仙。
如果忽略他此时周身环绕的魔气的话。
希衡刚踏入这片树林,玉昭霁就道:“希衡,孤差点以为你今夜出不来了呢?”
希衡不知道他天天神出鬼没,此刻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她踩上地上的枯枝,仍然很平静:“你不是回魔界去了?”
玉昭霁回眸一见希衡,见她身上仍然搭着自己的衣服,脸色稍霁。
可下一瞬,他脸色便究极难看起来,移形换影瞬间突至希衡面前。
魔族太子的突进无疑会让人心生警惕,希衡本要立刻拉开距离,做好迎战他的准备。
二人衣袂翩翩,猎猎衣服被风吹起、有片刻交错。
玉昭霁却目色沉蔼,眼底压抑着积云般的风暴:“希衡,别紧张,孤没心思和你动手。”
“孤只是要告诉你,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说到最后一字时,他身上的不悦和愤怒,如有实质,要冲破云霄一般。
玉昭霁不像不能控制异火的萧瑜风,哪怕他心绪已如此激动,混沌火仍然没有外泄。
漆黑的混沌火在他目中,如流动的黑霜,希衡被“家贼”二字吸引,加上她和玉昭霁打的交道实在多,眼下也信任玉昭霁。
她没再如要交战般强行拉开和玉昭霁的距离,正要问话,便被欺身而上的玉昭霁抵到一棵树上。
坚硬的树皮硌得希衡微微蹙眉,玉昭霁还像不知分寸般要贴上来。
希衡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够了。”
再近就过分了。
她此刻虽信任玉昭霁,也不会真让他突破这道防线。
否则,一个受伤的她和一个全盛的玉昭霁挨在一处,玉昭霁拧断她的脖子也不是不可能。
玉昭霁冰冷坚硬的胸膛被希衡抵着,他微微敛眸,看着希衡白皙如玉的手指,没有错过她指尖失血的苍白,以及那毫不动容的、让他想打碎的冷淡、思考的神情。
真好啊,受伤成这样也不忘记拒绝他。
玉昭霁脸庞上缓缓勾起一抹毫不愉悦的笑:“希衡,你拒绝和孤挨近,却愿意让萧……”
希衡的二徒弟叫什么?玉昭霁想一想,是了,那个废物叫萧瑜风。
“让萧瑜风挨近你?希衡,孤时常觉得,你在激怒孤。”
他的情绪时常被她挑起,看见她在那里一脸圣洁地救人会不悦,看见她收一堆废物徒弟会不悦,看见萧瑜风对她的恶意会不悦。
他有时真的很想弄死她。
他明明不会杀希衡,却又总想用另外的方式弄死她,这种方式是来自于凶神血脉中流传下来的天性。
但到底是什么方式,玉昭霁尚且不清楚,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矛盾到疯了。
希衡听见他最后那句话,只觉得无中生有,天降奇冤:“自你我相识以来,你激怒我的次数更多。”
玉昭霁是魔,魔的搞事能力向来是几族巅峰。
更别提他为了让希衡和他比试,做的那些混账事。
“你根本不懂孤的意思。”玉昭霁道,“就如你现在,你不敢靠近孤,是因为担心孤对你动手,杀了你?”
希衡抬眸直视他。
难道她不该有此担心?
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
玉昭霁需要她和他一块儿去鬼墟幻市不假,可不让一个修为绝顶的魔靠得太近,是每个修士的常识。
万花楼做戏时不算。
玉昭霁见她冷情至极的眼,很想把她眼里的冰霜点燃:“希衡,你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迟钝。你担心孤,却不担心萧瑜风?你看不出他对你浓浓的恶意?”
以及情欲?
当然,最后这两字他不会告诉希衡,弟子对师尊产生情欲,实在过于狂悖、污浊。
他不想她听到这样的话。
“原来是这件事,多谢告知。”希衡已经知道萧瑜风对她的目的不单纯,并不太惊讶,她在意的是另外的事。
“我更想知道,我在凌剑峰,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暗中窥探我。”
说完,她迅速排查起最近发生的一切。
唯一能让玉昭霁有机会窥探她的是……
希衡抬起手,要脱下玉昭霁让她披着的天蓝色外袍。
魔族太子咒术精绝,能够隔空使用焰名咒杀人,在衣服上设下咒术也极有可能。
见她要脱下自己所赠的衣服,玉昭霁的瞳孔陡然变细,这是异兽化的前奏。
如凶狠的兽般张开了领地。
玉昭霁有凶神血脉,能够异化成兽,此刻他张开领地,整片树林里的鸟兽全部识趣离开,不和这样一名凶残的掠食者抢夺地盘。
此时,离玉昭霁最近的希衡,倒真像他领地中唯一的猎物。
纠缠到至死方休,一定会吞下的那种。
希衡见他连这样的形态都快出来了,转身就要走。
不然一会儿又要被玉昭霁拉去当陪练,折腾一夜。
她今晚太累,实在打不动。
玉昭霁却蓦然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玉昭霁拽住希衡,手指像是要融进她的骨头里:“你这么快就又要离开孤,好去凌剑峰?”
他的声音压抑着什么,呼出的气都热烫许多。
“希衡,孤给你的外衣上有一个手印,是萧瑜风的?”玉昭霁道,“你不是有洁癖?怎么愿意他碰到你?他还碰过你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