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五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三十个肉包子打包!”
一柄油布伞挡住了牛二头顶的暴雨。
牛二木讷的回过头,一个身材瘦弱,皮肤白净的十三四岁少年,穿着麻布青衫,脚踏草鞋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今天卖完了。”
牛二眼神呆痴。
他认识少年,最近十几天他每天都来小摊子喝一碗豆腐脑,吃两根油条,临走还要打包三十个肉包子。
“卖完了就不卖了。”
少年继续说道,“你好像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牛二没心情搭理他,目光死死盯着醉仙楼,“你帮不了我,快走吧。”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个杀手。”
少年举着油布伞朝醉仙楼走去,“我看出来了。
有群畜生在里面欺负人,而被欺负之人对你很重要。
你真的不考虑请我帮忙?
很便宜的,一个包子足矣!”
大雨将少年的身影淹没,他一边说着,人已经来到醉仙楼门口:
“完事后,再结账!”
醉仙楼结实精致的大门被少少年一脚踹开,他从容地收起雨伞,走进去。
还不忘回头给牛二一个灿烂的笑容,才关上了大门。
“不要!”
牛二咆哮一声,“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即使杀光了他们,还有无穷无尽的魔鬼找我索命...
杀不完的...”
可惜,他绝望的嘶吼被醉仙楼的大门隔绝在外,少年听不到。
不一会,叮叮当当、噼里叭啦、砰砰咚咚...声不绝于耳。
醉仙楼沿街窗户是用特殊的牛皮纸装饰的。
一道、两道、三道...七八九十道血线接二连三的将牛皮纸染红。
雨声、雷声、嘶吼声、咒骂声、恐吓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是一个合唱团在演奏一曲杀戮之曲。
一个人影被人从二楼窗户丢了下来,在地上滑行,溅起的水花很快与从天而降的雨水融合。
人影在牛二脚下停下。
眉心一点红,再无伤口,还未死透,在地上挣扎着。
牛二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一把操起摊位上的菜刀,脸上的肌肉因扭曲变得狰狞。
手起刀落,一颗人头离开了他的主人...
血水很快被雨水冲走,带向远方,然后逐流而动,化作大地的一部分。
大雨继续下!
牛二握着菜刀,任由雨水砸在自己身上,好像等了很久,又好像只等了一会。
醉仙楼的打斗声越来越稀疏,沿着门廊流出的血液却越来越多。
吱呀---
大门打开,牛二的心颤抖了一下。
少年拦腰抱着一具美丽的尸体走了出来,走到了牛二身边,交到了他的手上。
“抱歉,我晚了一步,她死了。”
“任务没完成,我就不收你钱了。”
然后,少年撑起油布伞没入没有尽头的雨水中,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啊...”
牛二仰头长啸一声,看了眼怀里的妻子,然后轻轻放在地上,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他的儿子和女儿还在家里。
官兵很快就能找到他,死了这么多人,那群魔鬼不会放过他们一家的。
“什么狗屁杀手,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牛二发疯般回到家,撞开摇摇晃晃的竹门。
阴暗潮湿的房间内,牛多和牛朵正踮着脚,手忙脚乱的用木盆接着屋顶漏下的雨水。
可他们力气太小,即使合力,半盘的水也抬不动。
雨水太大,不一会就就将木盘装满。
因此需要不断的将木盘里的水倒掉。
突然的撞门声吓了他们一跳,手中的木盆掉地上,水流了一地。
本来潮湿的地面,顿时变得泥泞不堪。
“爹!”
他们都惧怕牛二,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经常打他们。
“收拾衣服,我们走!”
牛二松了口气,对两位五岁的双胞胎儿女吩咐一声,直冲后院。
来到墙角,撬开一块青石,一个黝黑的罐子露了出来。
牛二将里面的银两一股脑的塞入怀中,回到屋子,牛多和牛朵还在乖巧的收拾东西,也不等他们询问,一手一个夹着就往外走。
“爹,我们去哪里啊?娘呢?”
牛朵问道。
“你们娘死了。”
牛二吼了一声,发泄心中的抑郁。完全不顾年幼孩子的情绪。
“哇...”
牛多大声哭起来,“爹爹骗人,娘才不会死的。”
大雨淹没了他们的哭声。
牛二应对的已经足够快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留在现场的摊位很快就被官兵发现,找到了他的家。
他才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官兵堵住。
...
“你害了他们,牛二死不足惜,但是他还有两个孩子,官兵不会放过他们的。”
陈平安听完弥尘今天的遭遇,皱眉沉思。
“恶魔在人间,陛下,杀不完的。”
“杀一个就少一个。”
弥尘阴沉着脸,撑着伞,打开院门。
“你要去哪里?”
陈平安问道。
弥尘道,“杀人!”
陈平安,“你武道修为还弱,刚才是运气好,只碰到一位武者,洛水城的武者可不止一位。”
“那就都杀了。”
望着弥尘消失的背影,陈平安摇摇头,自语道:
“我何时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
想了想,叹了口气,“看来是安逸太久了。”
...
大雨能冲走世间的肮脏,却不能洗涤人心中的龌龊。
牛二绝望的看着一群人形野兽,夺走牛多和牛朵,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们随手丢进巷子边腥臭的臭水沟里。
泛滥的黑水瞬间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淹没,不一会就沿着沟渠,翻滚着流向远方。
“爹爹,救我!”
一只皮靴踩在牛二的脑袋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小人儿,在充满各种垃圾的臭水中起起伏伏,越来越远。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快点说,你或许还来得及救你的儿子。”
“一个少年,十三四岁,偏瘦,皮肤很白,他自称是名杀手。
是他主动杀裴将军的,小人还阻止过他,他不听。”
牛二急切的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牛二道:“我不知道。”
刀尖刺进牛二的左眼,带出一颗眼珠。
然后牛二的右眼看见自己的左眼珠子离开了眼眶,滚了出去,距离自己的脸不到十公分。
“原来我这么丑。”
从未照过镜子的牛二,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左眼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既然你的眼睛没有用,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踩他脑袋的脚用了用力,牛二整个脑袋差点都埋进了淤泥之中。
“再想想,如果还想不起来的话,你的脑浆就要爆出来了。”
语气中带着调侃。
“大人,我真的不认识他,只知道他在我家买过几次豆腐脑,油条。”
“哦...还有包子,每次都买三十个...”
“别为难他了,我知道杀人者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比气温还低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十几名官兵齐刷刷抬眼望去。
满天风雨之下,一把油纸伞,一个背负长剑的青衣少年,一头只有黑白毛发的野兽。
黑白兽肥厚的背上趴着两个小小的儿童。
正是牛多和牛朵。
“哥哥,我爹爹在那里。我们说好的,给你一文钱,你救我爹爹。”
牛多将油纸伞推给妹妹牛朵,指着地上的牛二,对雨中的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