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堂生日那天,她一个人去了陵园。手机被她关机放在口袋里,出门时她就和许皓打了招呼,今天她不想见任何人,包括谈庭。
陵园入口的雪格外厚,许堂来的其实不晚,午后阳光应当将这些积雪都融化了才是,但是昨晚那场鹅毛大雪,生生是让清洁工人打扫到现在。
陵园的人很少,风从山后吹来的时候就像刮人脸一般,引人战栗。她把围巾围得很严实,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母亲的陵墓前,上面的照片依旧清晰显现出她的音容笑貌。
许堂吸了吸鼻子,半跪在地上,摩挲着上面那张照片。
“妈,我来看你了。”
她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但是女孩依旧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午后的阳光肆意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那皮肤更加白玉无瑕,墓碑上刻字上的忌日就是今日,就是许堂的生辰。
她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瓶杨梅酒,缓缓倒在两个杯子上,先是将一个杯子里的酒都倒在地上,然后自己也一饮而尽。
这个天气喝酒确实暖身子,许堂眼尾泛着红痕,笑着开口。
“妈,去年我遇到了一个男生,他叫谈庭。”
“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女儿用了一个多月就追上了他,很厉害吧对不对?也得亏你女儿长得好看,不然那么好的男人说不准就是别人家的了。”
“因为他,我感觉我荒芜的人生中出现了几分光亮,他还问过我会不会背叛他?”
许堂摇了摇头,干冷的天气让她的唇部都有些干裂,她舔着下唇,似乎都吮吸到了唇部的鲜血,她苦涩一笑,又喝了好几杯杨梅酒。
“像我这种一无所有,了无牵挂,烂到极致的人,怎么会背叛他呢?有的时候我把自己关起来的时候,都在想,谈庭如果见过我的阴暗面,会不会吓得离我而去?”
许堂声线中带着一份沙哑和洒脱,她微醺的同时,尾音上翘,眼神却无比清明。
“后来,等我慢慢,慢慢地,剥去他的伪装……我才真正发现,他和我其实是一类人。”
她哭着摇头,一滴清泪刷的从眼角落下,滴在冰冷的墓碑上,她咬着下唇有些痛苦地开口:“可是,我不想,我真得不想……”
“我不想要他和我一样,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妈妈,你知道吗,今年有三个人给了我压岁钱,特别特别鼓的红包。”
“谈庭还说,他要慢慢给我压岁,把过去二十年都填补上,还在除夕那天给我放了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烟花。他会陪我上课,然后给我买我最爱的糖葫芦,替我准备学习资料,做我最强的后盾。”
“可是妈妈,我还是好想好想你啊……”
许堂念叨到最后,手中那瓶杨梅酒也全部一饮而尽,她哭着又笑着,没人知道她到底待了多久,保安最后只看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孩从里面晃着走出来。
她穿着黑色大衣,不施粉黛,眼尾泛红,嘴里喃喃道。
“今天……是我的,生辰啊……”
保安温柔地把门带上,突然叫住那个女孩,他在陵园值班这么多年,每年的今天他几乎都能看到许堂,他声音粗犷,许堂一愣,回头看着他。
保安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摸了摸鼻头笑着开口。
“那个,姑娘,生日快乐啊。”
许堂睫毛颤抖,突然展颜一笑,乐呵呵地看着他,声音中却带着浓厚的哭腔。
“谢谢您。”
*
Free酒吧 天仙街
闻云骁在吧台上随意擦拭着杯子,眼神落在最角落卡座里喝酒的男人,那已经是第九杯威士忌了,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走了过去。
他拿了瓶白兰地放到谈庭面前,抬眸看向他。
“怎么来我这里喝闷酒?”
谈庭眯了眯眼看着那瓶白兰地,笑了笑,眼里一片清明,他想着刚才医院里发来的缴费通知,自嘲的笑意就越发浓厚。
“我不喝这个,一瓶两千,我喝不起……”
闻云骁一顿,他看着谈庭的神色变得探究起来,喉结滚动,当着他的面开了那瓶白兰地,将面前玻璃杯缓缓倒满。身为男人,他在某一刻似乎明白谈庭的难处,他爽朗开口。
“在我的酒吧,就没有哪一款酒是你喝不起的。”
“来,干了。”
谈庭挑眉看着他,茶色瞳孔在灯光下显得璀璨,他佝偻着背,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但是耐不住他五官精致,显出几分痞气。
酒杯相碰,谈庭一饮而尽,些许酒液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
“我以为,今天你会陪在许堂身边的。”
闻云骁不自觉开口,今天这个日子对许堂来说太特别了,但是谈庭却突然抬起头看向他,声音暗哑,突然响起走时许皓跟他说的话。
当时许皓整理自己的卷子,叹着气:“那个今天我姐出门有事,你暂时别找她了。”
谈庭当时愣在原地,怀里的生日礼物都没送出去,本来他还想带许堂出去吃饭,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许皓,只见许皓淡然摆着手。
“放心,没什么事,我姐去她一个亲戚家过生日了,那个亲戚对她很好的,她让我和你说一声抱歉,哦对了,她应该玩疯了,不会那么快回微信。”
天知道许皓背了多久台词,才能脸不红地说出来。
谈庭听许皓这么一说,也就没多想,就此作罢。
“你什么意思?”
闻云骁也愣了愣,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谈庭,谈庭喉结滚动,就见闻云骁把手中的玻璃杯放了下来,声音沙哑。
“今天是许堂的生日,也是她母亲的忌日。”
“啪”一声,玻璃杯落在桌上,谈庭直直看向闻云骁,眼中红血丝显得更加骇人,示意闻云骁继续说下去。
“她母亲在十五年前死在一场火灾里,只有许堂活下来了。”
“她母亲死死将她护住,在最后一刻将她递给了消防员。”
“所以,许堂从来不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