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堂第二天很晚才起,她感觉发丝黏腻,垂眸就撞入枕巾上一团深褐色血迹。
她眼中难得闪过几分慌措,立刻起身,却僵硬起来。
极度的眩晕冲击脑海,她看着面前似乎重影的书桌,“砰”得一声,台灯被她掀翻在地。
“许,许皓……”
她小声喊着许皓的名字,这个家里唯一可信的应该就是这个初三生了。
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比那两个人好多了。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响起,许皓有些焦急地看着旁边刚刚来教课的谈庭,许志国和林素芳都不在。
说到底,他也才是个15岁的男孩子。
“谈老师,你说,我们进去合适吗?”
谈庭眼神有些锐利,视线突然定格在门框上的血迹,望向许皓。
“她昨天流血了。”
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许皓顿时脑海中划过昨天许堂遮遮掩掩的景象,他也接着注意到不对劲,和谈庭对视一眼,猛地把门撞开。
光线从外向内逐渐投射,许堂指尖有些发烫,半坐在地上,头微微向床上倾倒。
海藻般的头发铺散在床上,露出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庞,许皓顿时惊在原地,半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可爱的脸庞上露出几分难得的惊慌,他有些急促地一声声喊着许堂。
“姐?”
“姐,你醒醒,别吓我……”
谈庭似乎有些讶异,他俯身看着枕巾上的血迹,半跪在地上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的右耳。
果不其然,在耳垂下方出现一道血痂。
“许皓。”
“许皓!”
他提高嗓音,下一秒就把许堂揽腰抱起,扬了扬下巴,声音低沉。
“把房门打开,拿手机叫辆车,要快!”
许皓瞬间被这一声叫的清醒过来,他拿着钥匙开门,还去房里把所有的压岁钱拿上,拿着手机就开始叫车。
一路上,许皓不知道喊了许堂多少次,但是许堂没有半分反应。
他急得眼中泛着泪花,刚想打林素芳的电话,就被谈庭制止。
他似乎想到第一次见许堂的模样,垂眸看着倒在自己怀中,意识昏迷的女孩,哪里还有当时充满荆棘的模样?
“先别打电话。”
“昨天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在场。她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许皓的手一顿,有些心疼地看向许堂,没错,他虽然关了灯却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那记响亮的巴掌。
但是,他攥紧了拳,大概因为年少的懦弱和骨子里对母亲的维护,他没有站出来,甚至在后来发现许堂不适,看出她的强颜欢笑后,他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我明白了。”
传来的是少年克制的声音,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划过多少可能性,但是他明白:林素芳和许志国,都不是许堂愿意见到的人。
因为许堂喊的名字是:许皓。
是他自己。
医院
许堂被推入急诊,许皓作为直系亲属在外面焦急等待着,而谈庭则坐在一旁,皱了皱眉。
他本能厌恶医院,手中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他的指腹反复摩挲,仰头靠在医院雪白的墙上。
“谈老师,我先去缴费,我姐被医生推去拍CT了,麻烦你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许皓眼尾泛红,他脸上出了薄薄一层汗,眼中却无比清醒,甚至合理安排了接下来的一切。
谈庭点了点头,露出几分笑意。
“别太着急,你姐姐会没事的。”
许皓对谈庭投向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就跟着人流前往缴费大厅缴费去了。
“患者家属在吗?”
他刚离开,门就被医生打开,医生戴着口罩,眼神有些严肃。
谈庭立刻起身,垂眸问道。
“医生,她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扫了他好几眼,似乎感觉他和刚才那个青涩男孩子长得不太像,根据以往的经验,做出猜测。
“你是女孩子的男朋友吧?被打的这么重,你也不知道护着点……”
说着,她想到另一种可能,声音多了几分警觉。
“等会儿,不会是你打的吧?”
“医生,您误会了,里面那位是我妹妹,是昨天父母与她起了争执,确实没个轻重,打得狠了些。我和弟弟一早发现把她送过来的。”
谈庭几乎是立刻编出一套说辞,甚至谎话都不带眨眼一下,眼中全是对许堂的担忧,简直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医生也顿了顿,没想到居然是父母打得,主要是眼前这么乖巧清秀的男孩子倒也不像是那种人。
“医生,我妹妹她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这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咳两声道。
“右耳撕裂比较严重,短期会影响听力,但是应该没有器质病变,两周以后带她来复查。另外,病人已经醒了,但是经查有轻微脑症荡,不要太刺激她的情绪。”
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对谈庭嘱咐道:“你身为她哥哥,也该护住她。右耳出血很严重,整个人得大补,不然容易以后容易气血亏虚。”
一字一句嘱咐几乎都被谈庭记在心,医生这才让谈庭进去探视。
病房里很干净,充斥着消毒水味,许堂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掀开眼皮抬眸望了过去。
只见谈庭单手插兜,穿着黑色衬衫,垂眸冷淡看着她。他眼神中早已没了门外和医生聊天时的那些心疼和担心,这变脸简直比京剧演员玩得还六。
“还听得见吗?”
许堂嘴角缓缓勾起,右耳上缠着纱布,她将头枕在软软的枕头上,声音有些哑。
“还没聋,凑合。”
谈庭点了点头,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许堂突然开口。
“你昨晚说的赌注,我想赌上一赌。”
谈庭的后背就僵在那里,机械般回头看着病床上的许堂,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她说的话。
“你说什么?”
许堂则耐心极了,一字一句望着他微茶色的瞳孔,露出猎物一般的笑容。
“我说,这场赌局我应了。”
“毕竟,彩头是你。”
“第一笔赌注,就是我右耳流的那些血。”
“你说对吧,学生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