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老实说,小孩子的身体真的很好用,做了错事只要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够被原谅。
毕竟,一个无知幼童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沾沾自喜得看着爷爷脸上的难堪一点点消失殆尽,看着愤愤不平的奶奶脸色也开始舒展。
可在看向周行的时候,对方似乎有所感应,两人的视线再一次在虚空中交错。
对方的表情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悲。
可莫名的,他却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杀气和危险。就像是上辈子,自己遇到的那些强者一般,平淡如水的招式和动作下却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想到这里,他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到了妈妈身后。
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他心里又不禁自嘲了几下,自己这是怎么了?未免也太过草木皆兵了。
早在回这个家之前,他就把周家几个人的资料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在他眼里,周行哪里是什么强者,不过是一株养在温室里,从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脆弱花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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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的心里很矛盾。
媳妇江瑟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人情同母女,对方失去孩子,她也很心痛。
刚刚视频里的白离让她觉得无比陌生,甚至让她感觉一丝后怕。
可看着白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的心里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半年来,白离表现得既孝顺又贴心,每天都会甜甜的叫她奶奶,得到了好东西也会想着她。
那样乖巧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她想,也许这次真的只是这孩子无意间的举动。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呢?
可她看了看儿子那冰冷的眼神,想到儿媳遭的那些罪以及那个无缘的孙子,她又压下了心里的那些想法。
比起只相处过半年的孙子,她还是更在乎儿子儿媳的想法。
原本沉默的周父叹了口气,他看向周行,劝解道:“阿行,别怪阿离了。说实话,子不教父之过。这件事,归根结底还要怪你自己。
阿离从出生以后就没有父亲的陪伴,本就没有安全感。回家以后,你也总是冷冰冰的,江瑟也老是给他摆脸色,明里暗里欺负他。
老实说,我觉得阿离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无可厚非,谁让你们没有给过他足够的关爱呢?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哪里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说完,周父蹲下身子,用手擦掉白离脸上的泪水,关切道:“小阿离,不要哭了。那只是你江阿姨没站稳,不是你的错,听到没有。”
周行嗤笑一声,那嗤笑声显得那么刺耳。
看见周行满眼的讥讽,周父肚子里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以往的周行面对他,总是乖顺的,总是毕恭毕敬的,何曾拿这种眼神看过他。
他噌的站起来,恼羞成怒道:“周行,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错了吗?”
周行简直就要气笑了!曾经那些不甚愉快的经历似乎也都开始闪回。
小时候考试没考第一,父亲会说,他比别的孩子享受了这么多的教育资源,却如此没用。
生病了,父亲会呵斥他不懂得锻炼身体,说他只知道学习,不会利用时间。
毕业后,他想回公司从基层做起,可父亲却拒绝了他,要求他自己创业。
那时的父亲说的多好听啊!他说,阿行,你这么优秀,应该自己去创业,而不是活在父母的庇护下。
推人这种事,在他的记忆里也出现过。那是他上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有小朋友辱骂他的父亲,说他父亲是靠女人发家的。
他气不过,推倒了那个小朋友,对方的手臂擦伤。对方向老师打了小报告,他被请了家长。
那时候,父亲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阿行,打人是懦夫的行为,作为君子应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他说,阿行,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挑衅你,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只要你拥有绝对的实力,就没人敢轻易的挑衅你了。
父亲的话,他一直奉为圭臬。
从小他一直力争自己做那个最优秀的,他一直在提高自己的实力。
当然,他也做到了。同辈人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就连创业,他的公司也做到了行业顶尖。
可是,听着父亲那双标到无情的话,他竟然有些啼笑皆非。这一刻,对父亲所有的滤镜似乎都碎了。
抛开这层滤镜,其实父亲也不过是个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人。
父亲的那些要求、那些标准好像只是在针对他,甚至连他本人都无法一以贯之。
周行似笑非笑的说:“我笑只是因为我想不明白,您小时候曾经告诉我,打人是懦夫的行为。怎么现在,您的想法竟然变化这么大。”
周父脸色有些羞赧,放佛也记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他轻咳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拿什么和阿离比。阿离他是天才,而你天生顽劣,不严格要求你一点,还不知道你该长成什么样子。”
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丈夫这么诋毁,周母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从来不顽劣,他独立懂事,他的心比谁都要柔软。他只是习惯把他那颗柔软的心藏在了冷硬的外表下。
“宜年,你少说几句!阿行是个好孩子。”周母打断了周父的话。
听见周母这么说,周父的火气更甚,他眼睛发红,怒吼道:“你住嘴,都是因为你太过宠溺周行,才让他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母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再开口。
她担忧地看着周行,她知道儿子一心想得到父亲的认同,今天突然被批得一无是处,指不定心里有多难受呢。
她以为儿子又会保持沉默,就像以前被周父训斥时那样。
可她却听到了周行那不喜不悲的声音:“是么,我还以为父亲就喜欢杀人犯呢。”
“你什么意思?”周父高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