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参加工作的颜舒终于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了。
看着手中的工资条,扣除培训费和工服费,原本两千五的工资还剩下两千块。
钱虽然不多,但是这是自己自食其力得来的报酬,颜舒还是小激动了一把,正想着要买些什么给外婆,心脏猛得一疼。
就像有人用手紧紧握住她的心脏,不断的收紧,再收紧。
颜舒疼得蹲在地上,脸上煞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当颜舒感觉自己马上要窒息而亡的时候,这种疼痛又慢慢缓解。
颜舒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千万不要是外婆出了事啊。”颜舒自己碎碎念,赶紧去车站买最近的车票回乡去。
外婆家远在离A市三百公里之外的乡下,颜舒在中巴车上心绪不宁,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二十几年和外婆生活的点点滴滴。
从颜舒懂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外婆说父母是外出打工时出了意外,双双丧命。
颜舒的爷爷奶奶只霸占着父母的死亡赔偿金,却嫌弃她是个女孩,甚至怀疑她克死双亲,不愿抚养。
至于其他亲人也都避之唯恐不及,小小的颜舒只能跟着乡下的外婆。
在这里,虽然生活只是温饱,但外婆给了她能给颜舒的一切。
再苦再难,外婆都供颜舒读书。即使大舅和二舅也嫌弃她是个拖油瓶,反对外婆为她花钱,外婆也执意为之。
外婆既没有轻视过颜舒,也没有溺爱她,所以颜舒懂得自尊自爱,也不会嫌贫爱富。
每当有人拿颜舒父母的事情让她难堪时,质朴的善良的外婆总会把颜舒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说:“我们小舒的福气在后头呢,让那些碎嘴的人且等着!”
外婆是颜舒的最亲最亲的人,一想到外婆可能会出事,颜舒就恐惧到冷汗涔涔。
晃晃悠悠的中巴终于到站,可这还只是县城,颜舒在路边叫了辆摩的,告诉师傅地址就又突突的赶去村里。
快到村口的时候,颜舒就见一黄色的大狗朝她奔来,它脖子的位置有一圈白色的斑纹,像带了个项圈似的。是旺财!
颜舒下了车,看着旺财扑到她身上,兴奋的摇晃它的大尾巴。
“旺财,你怎么在这?你知道我要回来?”颜舒摸摸狗头,看着旺财。
旺财却用嘴咬住颜舒的裤脚,往家的方向使劲拉。
颜舒顿感不妙:“旺财,是不是外婆出事啦?”
只见旺财松开咬住颜舒的狗嘴,朝颜舒“汪!”的一叫,似乎是在回答。随即转身朝家里跑去。
颜舒紧随旺财狂奔而去,心里却越发忐忑。
远远的,就见外婆的小院门口围着一堆人。他们交头接耳在讨论些什么。
旺财率先钻入人群,在里面“汪汪”叫了几声,似乎在催促颜舒快进来。
院门口的人看到颜舒,皆自动让出一条路,邻居赵奶奶更是拉着颜舒的手说道,“小舒啊,快进去,你外婆好像快不行了。”
颜舒此时腿已开始打颤,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外婆还在等她。
她艰难的挪动脚步,走进堂屋,就见堂屋里老老少少站了不少人。
大伙看见颜舒都纷纷摇摇头,叹息一声,示意她进卧房。
卧房里面正断断续续的传出呜咽之声。
颜舒一进外婆的卧房,就见里面或站或跪着一些人,老旧的床上躺着一老妪。
她面无血色,双目紧闭,胸前起伏不甚明显,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
颜舒扑通一声跪在床前,拉着老人满是沧桑的手,“外婆,外婆,小舒来了!”
她泪水止不住的流,一声声呼喊着外婆。
她是多么希望外婆能再看她一眼,能再搂着她,叫她“小舒”。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老人的手背上,溅起一朵朵泪花。
“小舒……”一声苍老女声响起。颜舒抬头看着外婆,只是外婆依然双目紧闭。
正当颜舒以为她出现幻觉的时候,就见外婆干涸的双唇轻轻颤动:“小舒……”一声熟悉的呼唤从外婆嘴里发出。
老人努力地睁开眼睛,迷茫的双眼开始慢慢聚焦。
当看到床前的外孙女时,她抬起手,艰难的抚摸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
众人皆惊,都道老人还是念着这个外孙女啊,不然怎么只有小舒来了才醒。
“妈……”
“奶奶……”
屋里舅舅,舅妈,一众表哥表姐妹皆围过来,静静的听着外婆最后的嘱托 。
外婆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屋子里的骨肉至亲。
两个舅舅忙挤到外婆身前,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妈,妈,您还有什么要嘱咐我们的?”
“对啊妈,大家都来齐了,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大舅妈用她的胖手擦了擦眼睛,赶紧询问:“妈,家里东西怎么分,您也交代一下。”
二舅妈也拍了拍自己的丈夫,不甘示弱跟着说:“是啊,是啊,您也不想看到他们兄弟为了这个伤了和气吧?”
外婆叹了口气,看着这两房不争气的,又看看被挤得稍远些的三儿子和三儿媳,悠悠开口:“老三家的,你去把柜子顶上的樟木箱子打开,里面有个铁皮盒子出来。”
三舅妈不敢置信的看看自己婆婆,这一众儿子媳妇,婆婆居然叫她,她有点受宠若惊。
但她也来不及细想,站起来从外婆的樟木箱子里拿出一个装过饼干的铁皮盒子,送到老人手中。
此时的老人,脸上似有了丝丝血色,说话也有力了一些。
但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是怕是回光返照了。
她叫三儿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存折,一个小木盒子,和几张纸。
老人拿出存折,说道:“这里是三万块钱,三房平分。”
三个舅舅没有异议,大舅和二舅却盯着盒子里其他的东西。唯有三舅低头轻轻啜泣。
老人又拿出几张纸,“这是房契,地契,看能不能卖几个钱,你们三个也平分了吧。”
说完这句,老人明显有点气短,呼吸开始急促。
她赶紧拿出一个木盒,“这里面是给几个孙子孙女的,也有,也有小舒一份……”
话未说完,原本握着木盒的手无力的垂下,眼一翻,头一歪,木盒子掉在床边,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