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也不知道徐荣荣在尖叫些什么。
是因为她一直巴不得自己生不如死吗,而自己现在要死了,所以她觉得自己有了个痛快,心里就不舒服了?
沈玉堂轻声一笑。
其实到现在,沈玉堂都想不通,徐荣荣为什么会这样憎恨自己。
常胜将军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有不少人都来踩他一脚,这一点,沈玉堂是能够理解的。
其实在他还未落败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在等着他落败了。
但是徐荣荣不一样啊,她是自己的至亲爱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自己契合的灵魂。
从前,沈玉堂觉得,就算是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徐荣荣也不会背叛自己。
就算是自己背叛了全世界,徐荣荣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沈玉堂将一颗心都给了徐荣荣。
他可以将整个后背都交给徐荣荣。
可是最后,却是徐荣荣伤他最深。
徐荣荣啊,你囚禁了我这么多日子,我本想着出来,要与你好好说说话。
可是现在,好像不用了。
那便叫我死了吧。
来世,要是有缘,咱们再相见吧。
楚天阔狞笑着看向秦长越。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围墙“轰”地一声响,烟尘四起,石头轰隆隆倒了下去。
有些侍卫闪避不及时,直接就被砸在了下头。
徐荣荣睁大了眼睛,楚天阔更是慌乱异常。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长越的嘴角却缓缓挑起一个笑容来,她对旁边的沈玉堂道:“王爷,恐怕咱们要好好回来,是有点艰难了。”
沈玉堂未置可否。
不管徐荣荣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秦长越知道,沈玉堂在徐荣荣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
就算是她不再爱他了,至少,她还是想要沈玉堂活着。
要不然,先前也不会说要留活口,而在看见楚天阔吩咐人乱箭射死他们两个的时候,也不会那样绝望地尖叫。
“来者何人!”
徐荣荣狠狠剜了楚天阔一眼,楚天阔则朝前头喊道。
有人一袭紫衣,缓步自烟尘中踱了出来,月光顺着他的乌发倾泻下来,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银光。
“许久不见,你连王叔都不认得了吗?”
凉如月光的一句话,被夜风卷走,钻进每个人的毛孔里,让他们都狠狠打了个寒噤。
“楚凤歌?!”
楚天阔猛地睁大眼睛。
“你果然是秦长越!”
楚天阔指着秦长越的鼻子尖叫道。
他忽而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他筹谋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怎么会这样!
秦长越怎么和楚凤歌的关系更加好了!
她真的站到楚凤歌那边了,她真的站到楚凤歌那边了……
楚天阔脑子里反反复复,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在玉门关的时候,甚至早在这之前,其实他就知道了。
只是他一直还不愿意面对而已。
秦长越没回头,只是微微一笑,“你这出场,倒是光芒万丈。”
“尽是尘土,有什么光芒。”
楚凤歌轻声一笑,回应了秦长越一句。
沈玉堂从这短短两句话里,听出了情意绵长。
像他们这样在凡尘里摸爬滚打久了的人,有时候觉得自己总是超脱于世俗的,好像,若是爱上一个人,那一定是轰轰烈烈的,是要叫整个天下都侧目的。
可是后来,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不管在外人眼里你们是有多么不一样,其实,你若真的爱这个人,你就是想和她一起做尽这世上的俗事。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看落日。
一起嬉笑,一起打闹,一起过一生。
你们会有最平凡的对话,平凡到叫人歆羡。
从前,沈玉堂也有过这样一段爱情,但是现在,应当是没有了。
他苦笑了一下。
“原来是楚国裕王爷,”徐荣荣往前一步,冷声开口,“楚国与西夏现在虽然不算交好,但是也没有直接打到我府上的道理吧。”
徐荣荣家大势大,如今镇南王府的势力,只怕比沈玉堂没有出事的时候还要强大。
所以,徐荣荣是不怕什么的。
就算是如今在西夏皇族里颇有几分声望的百里阜宁,也是要给徐荣荣几分薄面的。
楚凤歌此时已经走到了秦长越的身边,先替她拂掉了肩头的一片落叶,方才缓缓抬头对徐荣荣道:“王妃误会了,从前我总听说镇南王爷的事迹,心中十分敬仰,只想着若是有机会,总要认识一下才好。”
“这些年来,我虽没有与镇南王爷见过面,但是王爷一直都是我心中的指路人,自打王爷出事以后,世上也少了许多关于王爷的传言,但是我总还记得当年王爷的风姿。”
“唔,当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楚凤歌微微挑唇,不疾不徐开口,“哦,对了,天不生玉堂,则西夏万古如长夜。”
楚凤歌说着话,后头的烟尘慢慢散开,众人也都看到了他身后那由凌十七带队的,整整齐齐的人马。
看来不在少数。
“纵然镇南王爷是西夏的王爷,西夏如今又与楚国有几分误会,但是听说王爷是被人所害,现下已经有了消息,我就赶紧赶过来了,好在还来得及。”
楚凤歌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但是却无异于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徐荣荣的脸上。
沈玉堂是她的丈夫,却要别人来救。
还是让别人,从她的手里救。
如今西夏和楚国正在作战,西夏的王爷却要楚国的王爷来救,楚凤歌这是什么意思!
“十七,开始吧。”
楚凤歌当即也不和徐荣荣多言,拉着秦长越的手就往外走去。
秦长越则抓住了沈玉堂的胳膊。
凌十七一脸的坚毅,浑然不似平日里懵懂的样子。
“杀!”
凌十七狠狠挥下手去。
徐荣荣那边的侍卫也都准备好了。
谁也没想到,楚国和西夏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月夜,开启了第二战场。
不过徐荣荣先前安排的人,也只是为了抓住秦长越和沈玉堂而已。
到底这里是她的后院,她再怎么样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接应他们,还是这样声势浩大。
所以,凌十七带的人也足够拦住徐荣荣手下的侍卫了。
楚凤歌三人则直接离开了。
“上官遥接出来了吗?”
才刚上马车,秦长越便问了楚凤歌一句。
楚凤歌冷冷看了她一眼,声音像是在数九寒冰里头镇过一般,“你倒是心思细腻。”
“王爷的病,说不定上官遥能治,总得让他瞧瞧才是。”
秦长越好像浑然察觉不出来楚凤歌脸色不好看,仍旧自顾自说道。
沈玉堂坐在旁边,眼上缠着布条,看不到二人的眼神交流。
“不必了,这些年来,她为我请的大夫,也不在少数了。”
刚开始出事以后,徐荣荣抱着他哭了很久,然后跟他说,让他别灰心,她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那时候,沈玉堂还宽慰徐荣荣,说自己相信她。
有名的没名的大夫,都被徐荣荣搜罗了来,各种医书她也攒了一屋子,什么偏方沈玉堂都用了,那段时间,他就连打嗝,都是奇奇怪怪的药味。
可是总是不见好,他的身子,也一天天差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喝的,可是他也没有怪过徐荣荣。
沈玉堂也觉得对不起徐荣荣。
她还那么年轻,自己就出了事,往后,她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沈玉堂越想越难受,他想,也许自己可以休了徐荣荣,让她再找一个好男人。
整个镇南王府,都可以给她做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