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和兰子榭攀谈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而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兰子榭就将她送的药包扔了出去。
秦长越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也能猜得出来这个结果,不要说秦长越了,其实赵无双也猜得出来。
现下这个情况,兰子榭是断断不会相信秦长越的。
但是秦长越却并不着急,正相反,她面上还挂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在看到秦长越的笑容的时候,赵无双是打心底里打了个冷战。
他想,幸好自己没有惹过秦长越。
不过再一想,自己好像也根本就不够格做秦长越的对手和敌人。
聪明冷静如兰子榭,也还是斗不过秦长越的,赵无双在心里如是想到。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就传出了兰子榭生病的消息。
原本这一次,徐荣荣对兰子榭也是很上心了,虽然兰子榭惹得了徐荣荣不快,但是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不光没有受到惩罚,甚至还继续保住了他的恩宠。
但是这一病,恐怕就又是不成了。
好多人都在心里想,每一次都以为这兰子榭恐怕要翻身,但是每次都没有翻过身去。
其实,连徐荣荣也习惯了兰子榭的身体不好,所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惊讶,直接就换成了秦长越。
不得不说,秦长越能够成功,也是因为兰子榭从前经常称病的缘故,要不然,兰子榭陡然生病,徐荣荣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怀疑?
兰子榭肯定没有想到,他虽然没有吃秦长越送过来的药,甚至都没有打开,但是秦长越却在那药包外面,也抹上了药。
那药可以迅速渗透兰子榭的皮肤,虽然不伤害他的身体,却能让他呈现出极为虚弱的状态,不过,也只能有两三天的药效罢了。
不过对秦长越来说,两三天也就够了。
现下情形危急,兰子榭这边就算是能给她更多时间,她也用不上了。
得到消息以后,秦长越就去了赵无双的屋子里,二人说了一会儿话。
其实计划已经商量过许多次了,如今再说,也不过是重复一下细节。
赵无双原本以为自己去看那些尸体已经足够叫人害怕了,但是现在想想,秦长越即将经历的事情,才叫凶险。
“你要小心。”
赵无双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句话来。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什么要嘱咐秦长越的了。
秦长越应当可以化险为夷了吧。
“你才要小心,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和活人在一起,”秦长越笑了笑,拍着赵无双的肩膀道,“尸体多的地方,容易有瘟疫,你且一定要小心,不要刮破了皮肤,染了病就不好了。”
赵无双重重点头。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
他以为,自己总有一日可以高中状元,然后齐家治国平天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名字也被记载在史书之上,由后人传颂。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自幼就聪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说,是他们赵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所以养出来赵无双这么聪明的孩子。
很多年,他都相信,自己真的与众不同。
可是后来,他慢慢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普通。
可是不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赵无双开始相信,他从前所幻想的一切,只有苏奕这种人,才能获得,而他终其一生,恐怕都考不上秀才。
他拼了命的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从前没有错,他真的不普通。
后来,赵无双甚至还想过曲线救国。
其实想要名扬天下,不必非要读书,上战场也是一样的。
但他自幼没有读过武功,那些刀光剑影,也不过是在书上读过几句,而后在自己脑海里,燃起一把狼烟,勾勒出那模糊的金戈铁马。
他后来进了镇南王府,委身于镇南王妃,也是想着,无论是文还是武,总归给自己一条出路吧。
但慢慢,赵无双却觉得,普通也没什么不好。
这世上,有人要留名史册,就有人要挥笔写书,有人要攀顶高峰,就有人要路边鼓掌。
最多还是普通人。
不过今晚,大约赵无双也要恢弘壮丽一把了。
到了傍晚,秦长越就去了徐荣荣那里,而赵无双仍旧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仿佛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有的时候,他也会打开-房门到院子里溜一圈,顺便往李果那边瞟上几眼。
这也是赵无双这段时间来的习惯,自从秦长越告诉他以后,他就一直把看管李果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事。
那两个人也早就习惯了赵无双这种举动,每每见他看过来,都会狠狠剜他一眼。
等到夜深了,一切方才宁静下来。
已经是秋天了,连虫鸣声都少了许多,赵无双躺在床上,只觉得万籁俱静,仿佛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听得分明。
“咚咚咚!”
赵无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左胸腔里拼命地跳动着。好像是在最后壮烈一把。
像是害怕过了今晚,它就再也没有机会跳动了一般。
赵无双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按照自己先前在脑海里预想过无数次的那样,从窗子口翻了出去。
他从前是个洁身自好的读书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而此时,秦长越却已经躺在了徐荣荣的身边。
在去之前,秦长越已经检查了自己剩下的药。
不多了。
如果这一次全部都用上的话,还是够的。
但是说实在的,秦长越自己也没办法肯定,这一次就一定能成功,总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所以这一次,秦长越只带了一半的药来。
那么,药要见效,就会慢一些。
偏偏这一次,徐荣荣还很着急。
她并没有想往常一样,先和秦长越说一会儿话。
秦长越躺在徐荣荣身侧,十分紧张。
她也察觉到了今日徐荣荣的不对劲。
她面色通红,呼吸沉重,看起来……像是喝了酒,更像是……用了药。
秦长越感觉,徐荣荣自己是没有必要给自己用药的,那么就是别人……
那一瞬间,秦长越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楚天阔?
一想起这个名字,秦长越还有几分胆寒。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楚天阔到底身在何处。
虽然明知道楚天阔就在这个后院里,但是秦长越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在假山那里,竟然没有在任何地方遇见过楚天阔。
他仿佛就像是空气一般,消散在了这个世界里,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就在那里。
而且无处不在。
很快,秦长越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兰子榭。
秦长越知道,兰子榭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很多时候,自己在算计兰子榭的同时,也在被兰子榭算计着。
先前秦长越虽然知道兰子榭厉害,但是到底还没有把他看得有多么厉害。
毕竟,秦长越也是在朝堂和战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
楚承昌,楚天阔,苏奕,楚凤歌,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但若今晚真的是兰子榭做的话,那么往后,秦长越也就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居然能算得到,自己要这个时候算计他。
不过想想也是,能从盛怒的徐荣荣手里脱身的人,能有多简单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兰子榭的药药效相冲的缘故,徐荣荣一直到现在,神智还是很清醒。
她缓缓摸上秦长越的脸,轻轻笑了一声,迷离着眼睛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