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楚凤歌却仍旧坐在桌前,翻阅着什么,凌十七站在一旁,手缩在袖子里,摸着一把瓜子,却不敢嗑。
要是出声打搅了王爷思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清成那边怎么样了?”楚凤歌许是看得累了,便闭上眼睛,揉着额角问道。
“一切还算顺利,老张毕竟也是跟着秦将军很多年了,许多事情,他都是处理得好的。”
楚凤歌点了点头。
“镇南王府那边还是没有下死手,想来张清成也能抵挡得住,但是最近京城也不安稳,不知道苏奕那边怎么样了,”楚凤歌揉着额头,看起来十分疲累的样子,“我前几日叫你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凌十七歪了歪头,“那人还是不肯告诉咱们那些事情,不过他还是给咱们介绍了个人,他倔得很,好像挖地道就是他终身的事业一般,我倒是也和他说过了,他帮了您的忙,往后的生活,您可以给他提供保障,但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
凌十七实在是有点想不通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挖地道有什么好玩的,日日见不到人,就和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天天凑在一起,话也不说,太阳也见不到,长此以往,人都快废了。
楚凤歌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
“不过他介绍的那个人,还是挺靠谱的,我已经联系上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咱们就可以……”
后头的话凌十七压低了声音,像是害怕隔墙有耳一般。
虽然知道,这里足够安全,但是凌十七还是不能不加以小心。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秦长越安危的事情。
对自家王爷来说,现如今整个天下,恐怕没有谁比秦长越更重要了吧。
“好,”楚凤歌清冷开口,“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夜深了,王爷也该早点休息才是。”凌十七关怀了一句。
楚凤歌颔首,“我知道,这些东西看完,我也就睡下了。”
凌十七这才推了门离开,走到院中,只觉得旁边什么东西银光闪闪。
他偏头去看,却是月光洒射下来。
仰头,墨蓝的天空上挂着皎洁的月亮,凌十七眯眼看了一会儿,忽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清成来。
如今,秦长越生死未卜,不知身在何处,而张清成却要孤身带兵作战,不知道有多难过,凌十七想了想,若是自己的话,恐怕是很难撑得住的。
算了,等他成功回来,自己就把最喜欢的瓜子分他一点吧。
凌十七抿唇一笑,便往外走去。
楚凤歌今日听完凌十七的话,总算是心里能稍微放松几分。
前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办法得到秦长越的下落,心里不知道是有多着急。
楚凤歌这才懂了,为什么从前人都说,成大事者,不可耽于儿女情长。
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太耗费精神了。
可是楚凤歌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秦长越。
若是人活一辈子,样样都轻轻松松的,那么还有什么意思。
喜欢一个人,你的呼吸有了道理,心跳有了理由,血液重新变热,人生也充满光亮。
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意义,喜欢一个人的好处。
楚凤歌躺下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现在,秦长越怎么样了。
楚凤歌的担心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多余了。
现下秦长越,好像过得还很是不错。
如今李果日日缠着徐荣荣,秦长越倒是乐得清闲了。
兰子榭的病一日一日好了起来,人也有精神了许多。
徐荣荣这几日偏爱李果,所以也不曾想起兰子榭来,,兰子榭闲来无事,便想找秦长越来聊聊天。
可没想到,兰子榭刚走到秦长越的院子外头,却迎面撞见了李果。
和赵无双一样,兰子榭也被李果给吓了一大跳。
赵无双不管怎么样,那还是和李果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所以李果的变化,赵无双也都是亲眼看见的,虽然那天实在是变化太大把赵无双给吓了一大跳,但是他的惊讶,还是不能和兰子榭的比。
兰子榭平素和李果没什么来往,从前也见过几回,但是那时候,李果还是个脸圆圆的小男孩,看起来满是年轻的活力。
兰子榭那时候还在想,虽然这李果长得不算顶好看的,但是就冲这一脸的年轻,镇南王妃应该也会喜欢他。
谁会不喜欢年轻呢?
越是衰老,越是渴望年轻。
但是这才没多久,李果就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的两颊迅速干瘪下去,眼也眍?着,身上没有一点生气,好像连血液都停止流动。
兰子榭看到他的头顶已经秃了一块,纵然用旁边的头发梳过来掩饰着,但是还是盖不住那裸lu的头皮。
他的背有几分弯,看起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兰子榭!”
在看到兰子榭的那一瞬间,李果瞬间眼睛一亮。
像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
“李……李果?”
纵然沉稳如兰子榭,那一刻也是被吓得心惊肉跳。
“你怎么……”
兰子榭还来不及问点什么,忽然就被李果抓住了手腕。
兰子榭感觉自己像是被枯树枝给困住了一般。
“兰子榭!你来,我有话想要问你!”
李果抓着兰子榭往旁边走去。
兰子榭本来是想来找秦长越的,结果却被李果给带走,他想要呼喊句什么,但是却还是忍住了。
自己一向和李果没什么来往,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好像连话都没有说过,李果怎么会忽然想要和自己说点什么呢?
“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没想到却遇见你了,”李果将兰子榭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轻轻搓着手,嘿嘿一笑,就连声音,也不复往日活力,“有个问题,我想来想去,问你最合适了。”
“你说吧。”
看着这样的李果,兰子榭不由得有几分害怕。
“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好的,你有没有药可以给我吃一点,或者,你能不能把大夫介绍给我?”
李果其实也认识到,自己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天天吃那种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宠爱,他不得不这样做。
但是兰子榭却总是可以好起来,看起来也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想来他一定是有更好的药材。
兰子榭微微一愣,“可是我们俩的病,不一定一样啊。”
“哎呀反正我尝试一下就是了,你看你每次好了以后,相貌啊什么的都和从前一样,但是我这个药就不行了,我感觉还是我的那个大夫医术不行,但是现在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吃那个药。”
李果心机不算深厚,在兰子榭面前,也说了实话。
那一刻,兰子榭忽而一愣,尔后开口道:“你也知道吗?”
“知道什么?”
“知道……你现在的相貌,和从前大不一样……”
兰子榭还以为李果从来不会看镜子,也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吓人呢。
那一瞬间,李果还没反应过来兰子榭是个什么意思。
可是瞬间,他就懂了。
李果像是被人砸到一般,浑身剩下颤抖个不停,如同有风刮过,将他卷在中间。
兰子榭简直怀疑,李果下一秒,浑身的骨头就会错位,一根一根掉落出来。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做着无规则的运动。
李果忽而龇牙,像是夜半恶鬼一般,死死抓住兰子榭的手腕,“那你说!为什么!为什么王妃还会继续宠幸我!”
兰子榭被李果吓到,慌忙往后退了半步,李果却不肯松手,只死死地看着兰子榭,好像要吃他的肉,拆他的骨,喝他的血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
兰子榭颤抖着开口。
李果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兰子榭的话,忽然提醒了李果,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几乎让李果疯掉。
为什么……
为什么兰子榭病了,就有别人来顶替他的宠爱。
他的病,明明看起来也没有多严重。
如果说,兰子榭的病会影响床榻之间的能力,而自己在吃了药以后却能更加满足徐荣荣的话,那也勉强能解释得过去。
但是,刚刚兰子榭的话,却让李果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当时被选进来,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徐荣荣选面首,有两个最重要的条件,首当其冲就是好看,其次便是健壮。
健壮的男子多半在床榻之间也很厉害,所以徐荣荣喜欢。
而好看的男子,则纯粹是徐荣荣的个人喜好了。
做徐荣荣的面首,可以不健壮,但是一定要好看。
但是现在自己的相貌,哪里能和好看沾的上边?
他自己对着镜子看的时候,都会被自己吓到,更不要说日日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徐荣荣了。
怎么会这样!
自己怎么还会一直受宠!
李果张大嘴,忽而发出了一声尖叫。
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绝望而凄厉。
兰子榭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李果,忽而听到旁边有人冷声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