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上,只有烟能拯救我的寂寞和对这座城市的迷茫。
两支烟后,一辆没有牌照的踏板摩托车停在了我的面前,一个留着脏辫,穿着短裤和拖鞋的男人点着烟,居高临下的问道:“是你联系我,订了风人院青年旅社的床位吗?”
我赶忙站起来问道:“对,是我。”
“我是旅社老板,叫我铁男就行。”
“铁男?”
他这才笑了笑,解释道:“在大理这个地方,没多少人用真名的。来这里的人,多少都想忘掉一些东西,名字是可以被忘掉的东西里,成本最低的,所以大家就都这么干了。”
铁男的话,刺了我一下,以至于稍稍沉默之后才回道:“你好,叫我米高就成。”
铁男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大城市的客套别带到大理来,我们都挺随意的,不兴你好、谢谢什么的。”
……
铁男载着我穿过好几个没有灯的巷子,终于到了他的客栈,客栈里漆黑一片,一点没有营业的氛围。
铁男一边打开铁门一边对我说道:“最近正在治理洱海,附近的客栈和酒店全部被停业整顿了,我们被断了水电,所以你是我客栈接的最后一个客人。”
“水电没了,能保障生活么?”
“没事儿,我从隔壁农户家里扯了一根水管和电线,生活能保障。但过了8点,最好别开灯,怕有人查。”
我笑了笑,回道:“难怪你们床位这么便宜!”
“可不是嘛,15块钱一天,整个大理的客栈史上都没有出现过。这么耻辱的事,也真就我能干出来了。”
铁男打开了一盏勉强能照明的灯,将我往房间里引,又向我问道:“你是烟民么?”
我不太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很保守的回道:“有时抽点。”
“抽的话就和我住一个屋吧。”
“没问题。对了,我看这屋里床不少,除了咱俩,还有别人吧?”
“还有一个在酒吧唱歌的,马指导,在这间屋住半年了。不过你得多担待点儿,这哥们儿的脚奇臭!”
铁男帮我将行李放进柜子,对我说道:“无线网也是蹭隔壁的,信号不好的话,往上铺爬,能有两格。”
我虽不太在意的,还是带着调侃回道:“在你这儿住,不把心理建设搞好,可真是遭不住!”
“便宜嘛。”
“也是,能多买几包烟抽。”
……
安顿好我,铁男就走了,他和几个哥们在人民路上喝酒,是半途跑去接我的,还得回去把酒给喝完。
他走了,整个青旅似乎就没有能喘气的了,估计这哥们儿也不敢真和政策对着干,也只是接收了我和马指导两个长租客。我不知道马指导还会在这里住多久,反正我是直接给了两个月的房租。
我并不介意这里水电网都靠蹭的麻烦,甚至有点喜欢,因为这给了我很多安静思考的空间,就像小时候,一切都不发达,却很少会有不快乐和孤独的烦恼。
可是,马指导留下的鞋实在是太臭了,搞得我根本没法在房间里休息,更别提吃东西了。
我找了一只方便袋将马指导的鞋封起来以后,总算有胃口吃了一碗泡面,然后便躺在床上,对着天窗外闪烁的星空,心里却空的厉害。直到点上一支烟,才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我习惯性的拿起手机,除了一条“欢迎来大理旅游”的官方信息,没有人再过问我。我很想和谁说点儿什么,然后便在聊天记录里发现了和汪蕾发过的最后一条信息。
她问我: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去大理;我回复:正在考虑中……
此刻,我就身在大理的某个小旅社里,她却永远不在了。
我真的特别想她,想在某个小酒馆再和她喝几杯,听她用四川话抱怨那些不尊重她的客人。可是她却像一朵开谢了的花,就算再次萌芽,也只能开在我永远都不会看到的彼岸。
昏暗的灯光中,我将时间都用了来搞假设。如果汪蕾没死,我如她所愿在大理开了一间能赚钱的客栈,过几年,将她也接过来,一起将客栈当成我们的家去经营,会不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呢?
假设越做越痛,因为会后悔。我应该答应汪蕾,然后劝她一起来,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了。
我又想起了不知道身在何方的陆佳,没有特别多的情绪,只是因为还想她,有点难过。
……
终于有人和我联系,却是我想避开的人。说实话,知道老黄的真实动机后,我挺排斥他的。
中途没离开的原因,或许因为她真的需要我吧。几千公里,不是一个女人能轻易驾驭的。就像路上遇见的大G女人,碰上爆胎,也只能在恶劣天气中,被动等待救援,有个随行的男人就不一样了。
接通了老黄的电话,他关切的问道:“你和思思到大理了吧?”
“到了,下午到的。”
“你跟住她没?”
“没,到了大理后,我们就各走各的了。”
老黄足足愣了十秒,才唉声叹气的说道:“米高,你看看你。我让你跟着她,就是让我们在大理好找到她,现在各走各的了,这不是打乱了我的计划嘛!”
我很不满的回道:“黄总,她一个女的,我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跟着她吧,她存心想躲我,我能跟得住?”
“那怎么着也得保持联系的嘛!”
我用沉默回应着他的市侩和功利。
老黄更急了,他说道:“我和思思她爸妈还有一个星期去大理,时间还有点,你赶紧联系看看,只要我们去的时候,别找不着人,这份人情我就记在心里了。当时在公司我也没少帮你啊。”
想起老黄在公司对我也算挺照顾,我无奈的回道:“不好联络啊,我这几天和杨思思的接触来看,你这次真可能会鸡飞蛋打,你是没看到她想留在大理的决心!”
老黄打断了我:“这我知道,她早前就在家里和她爸妈闹得是天翻地覆,不得已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先稳定住她。要不是你也去大理,我哪敢有这心眼儿,怎么着都得让她爸妈把她困在上海,狠狠管教!”
“你说的是,但这事儿我不管了。”
我说完便挂掉了老黄的电话,我不想自己身在大理,却一再被上海的人打扰。
可不想,片刻之后,老黄给我发来信息:“你爸今天可是打电话给我,拜托我多照顾你,我留了一个心眼,没把你辞职去大理的事情告诉他。你现在这态度,就让我很窝火了,做人要懂有来有往的道理!”
这条信息,让我心惊肉跳,我爸确实有老黄号码,不排除他会和老黄联系,打听我的情况。
这给了我一个沉重的提醒,我最怕父母为我担心,在不甘中向老黄低了头,回道:“你也甭威胁我,找杨思思的事儿,我尽力而为,能找到的话,我第一时间给你消息。”
老黄见我服软,顺势用糖衣炮弹攻击我:“我说米高,现在真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我这边空缺了一个产品经理,你要愿意回,我向公司推荐你。你能力和经验上肯定都能胜任,你就跟我们一起回上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