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暮泽实话实说道:“成芳。”
算卦一道,本身就是在窥探天机,苏忆桃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算上一卦,那样真的很累。
到时候都不用别人来收拾她,她就会被天道雷罚劈成雷击桃木,能辟邪的那种。
生而光芒万丈,又怎会被迷雾掩藏。
成芳是苏碎月派来监视她的,正好借机铲除。
既来之,则安之,苏忆桃不介意陪她们好好玩玩。
在桃花卦仙面前玩阴谋?
祖坟都给你刨喽!
“好。本宫明日就将她杖毙。”
苏忆桃起身,在柜台里翻找药箱,不过她粗暴的动作难免让祝暮泽心生误会,以为她又要拿鞭子打他。
祝暮泽吓得脸色煞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果断翻身下床。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满是淤青的膝盖有些不负重荷,难以支撑自身重量,只能用伤痕累累的双手撑着地面,以维持身体平衡。
“妻主……”
苏忆桃莫名其妙地回头,“嗯?作甚?”
祝暮泽膝行两步,拉着她的袖口,无助的哀求道:“求妻主怜惜,轻些……罚。”
在雪里跪了半个时辰,若再挨一顿鞭子,他连命都没了,拿什么去报仇?
她笑着揉揉少年的头发,“回床上坐着,不打你。”
祝暮泽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的什么,是一瓶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
她取这些东西做什么?难不成是……给他包扎伤口?
燕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妻主赐予的伤痕,若无妻主恩准,不得私自治疗。
这也是祝暮泽满身旧伤的缘故,错综的伤口爬满后背,严重的地方已经化脓。
有当初皇太女鞭打的,也有池暝皇女的杰作,但更多的,则是捧高踩低的下人们打的。
苏忆桃嫌弃地看着手里的药,有些头疼。这小可怜一身暗伤,想要养好可不容易。
“把衣服脱了。”
祝暮泽不安地坐在床边,听到她的话肩膀一抖,不敢耽搁,把上衣脱掉,叠好放在床头。
看着他乖巧的模样,苏忆桃竟有些心疼,把烛灯拿近,复又去看他后背的伤。
难怪九州女子能治住这群男人,下手还真是狠,简直是把让他们往死里打。
指尖凝聚出一丝灵力,带着冰凉的触感,轻轻点在他的脊椎骨上。
一道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帮他化去体内淤血。
苏忆桃抿着唇,认真给他处理伤口,并敷上上好的金疮药。
祝暮泽背对着她,感受着女子柔软的手掌在背后游走,为他上药包扎……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的苦涩。
时过境迁,他们回不去当年。她是池暝皇女,她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
池暝皇女没有人性,但是桃花卦仙有啊!
冰冰凉凉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剧烈的疼痛,牙齿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瘦的皮包骨头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又在极力克制。
“别忍了,疼就叫出来。”
祝暮泽低头沉默着,良久才道:“我是祝氏余孽,妻主打算如何处置我?”
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盘问,苏忆桃显然有些不耐烦,“问那么多作甚?”
“忘了那个姓氏,往后余生,你只是我的暮泽。”
从今往后,只是她的暮泽吗?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祝暮泽感觉怪怪的,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
苏忆桃蹲在地上,准备去挽他的裤腿。
“殿下要做什么?”他下意识有些抗拒,想要拦住。
苏忆桃冷眼斜着他,阴恻恻地开口:“唤我什么?”
“妻,妻主。”他有些后怕地低头,乖乖地更正了称呼。
暮泽痛恨这般委曲求全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阖眸等待惩罚落下。
苏忆桃把他宽阔的裤子卷到膝盖上面,看着暮泽紫里发黑的膝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命中注定皆是劫。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毒打,又在寒冬腊月被罚跪在殿外……逼着少年一步步在绝境中完成蜕变……真是一个残忍的世道。
凤欲涅槃,必入火坑。
苏忆桃没找到活血化瘀的药,暴脾气又上来了。
“拢春!滚进来!”
暮泽眨着湿漉漉的眼睫毛,好奇她又要做什么妖。
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拢春连忙跑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取冻疮药来,还有给膝盖活血化瘀的药,热水,再取两件像样的衣服。”苏忆桃一口气交代了很多事。
“是!”
拢春领命,逃也似地退出寝殿。
鹅黄的帷帐中,坐着一个人影,除了被殿下亲自抱进去的小奴隶还能是谁?
她不知道苏忆桃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发疯,还忽然与阿哲这般亲近,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拢春按捺下疑惑,取来活血化瘀的药给她送去,剩下的还需要些时间准备。
苏忆桃将药放在手心化开,抚上他青肿的膝盖。
好歹她也曾经风流一时,引来万人追杀,处理外伤这种事还是会的。
没有修为,没有灵丹妙药,这种日子对苏忆桃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暮泽掐着身下的被褥,白皙的脖颈暴起根根青筋,喉咙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眼里蒙着薄薄的水雾,泪眼婆娑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暮泽对她的感情一时间复杂到极致。
他当年之所以没有远离金陵,就是不甘心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奈何命运弄人,让他落入囚笼。
她加重力道,暮泽疼得喊出声,“啊——”
真是娇气,苏忆桃还是放慢了动作。
暮泽的喘息声有些粗重,“妻主,我自己来就好……”
苏忆桃揉着他的膝盖,声音冷漠,“你有资格拒绝本宫吗?”
少年薄唇微张,面对她的问题,愣了许久,不知该如何作答。
“嗯?”她这才抬眼看他,眼里是浓浓的威胁。“答话。”
暮泽咬着唇,“没有!”
“知道就好。”
等拢春把热水端上来,苏忆桃帮他把身子擦拭了一遍,只不过避开了伤口,又用热水给他蒸腿,以免寒气入骨,落下病根。
眼前之人,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