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金人又他马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急吼吼地喊,他那肥壮的身材感觉地上都抖了抖。
坐在中军大帐的是一位身材中等的汉子,他没有着甲,只是脸色阴沉的坐在大椅之上,听道兄弟的话也不答。
那大汉一看心里着急,连忙追问:“又是逼俺们出兵吗?他奶奶的,如此急不可耐。”
他历来舌头大,喊的话也是奇响无比,震的内外之人耳窝疼。
那主位上的中等汉子,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只是脸色更加阴沉而已。
“大哥,莫不是被金人许你什么去刘豫那当个兵马大元帅给迷住了?”那大汉立刻说出心中所想,他不相信连自己都能看出来是哄人的东西,自家这位大哥会看不出来金人是在哄他。
“大哥,这乱世之中,没什么比人马更加实在的了,如果在这把兄弟们都损耗了,金人让你当皇帝都没用啊,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呀。”
“哼,我当然知道那是金人哄俺的,就是希望我去给他们卖命罢了,不用你多言。”主位上之将终于开口,但是脸色还是无比难看。
他张安国也不是傻子,现在金人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兵马大元帅,甚至是称孤道寡,不就是希望自己和手下的五千人去拼命吗。就算能打下来,自己手下还能有几人?更何况对面是韩世忠,是哪个天下有名的韩泼皮,哪是自己这百十来斤能惹的?
对面那密密麻麻的弓弩,那么高的营墙,他看着就心惊肉跳,估计五千人死绝了,也打不开那大门。
“娘的!女真狗是好算盘,让咱们去送死,他们在这留守。”张安国手下部将黄端远恨恨的说。
“那韩泼皮也是没脑子的混货,和那刘光世一样逃了就成,还立寨,就他这个寨修的再坚固,能挡住几万人的冲锋吗!”黄端远还是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
也不想想这里有你们这些降人在,金人会舍得自己去填平壕沟吗。
张安国也懒得和这个真没脑子的人解释,人家韩世忠才是真聪明,你以为人家韩世忠就靠一座破寨子吗?能挡住几万大军的肯定是大城,韩世忠后面不就是楚州吗,人家为什么不去,还不是为了给那官家争取时间南逃,只要在这寨子守个七八天,稍微杀伤,然后退入楚州城,那他韩泼皮就是真正的大功臣了。别说是萧官家,就是整个小朝廷都会感激人家在淮上的一守,那才是真正的飞黄腾达。你金人又追不到萧官家,又打不下楚州,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这张安国不愧多次辗转梁金之间,也不算是个简单人物,韩世忠的谋划都让他猜个八九不离十。韩世忠在寨后置了十几条大船,对岸还有两千兵马守卫,以做接应,只要形势不好,韩世忠就准备连夜领军过河进入楚州城。
“大哥那该如何?”
黄端远是个没主意的,你让他杀人在行,但是费脑子的事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还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躲不掉的。”
“那兵马损耗了怎么办?”黄端远急切开口。
“不是还有那几千民夫吗,先让他们上去趟一趟。在去周边给我搜罗一些壮丁来,一起去。”张安国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阴狠的方法。
黄端远毫不犹豫的领命离去,那些民夫多归属汉人军麾下管辖,做一些类似于挖坑、运粮之类的活计。
他们都是在上一处经过之地掳掠来的良家子,所以他们也是军中最底层,这种注定是送死的活他们也不能拒绝,或者说抓他们的主要原因就是去做炮灰之类的角色。
张安国是河南豪强,当年金军南下,他组织当地民壮,号称勤王,可是和其他勤王军一样,走到半路也知道两位官家北狩了,可他和很多人一样,掌了几千兵就有了些野心,开始和乱军一般,拉壮丁抢掠百姓。后来宗留守来到了东京,他也就成了官军。可此次金人南下,是二十万铁骑,不到一月就攻陷了六路百余城,张安国是真觉得天命在金,大梁是眼看着要亡了,于是一咬牙,降金了。然后在京东被完颜兀术挑上,带领部队南下。
他刚刚从完颜兀术的大帐中回来,完颜兀术是和和气气的,比其他鼻孔朝天的女真蛮子态度好的多,可他心里清楚,不是人家瞧得上自己,而是自己还有点用处。
先是喝了一阵酒,然后就开始许诺了,许给他一个兵马大元帅的头衔,然后让刘豫封他为王,又送了一些金银和军械,之后就要求他出兵去打那大寨子,还说派三个猛安的女真兵去助战,放屁!不就是监督他卖不卖力吗,说的好听助战。
可是他只能含笑应承,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那完颜兀术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物,如果自己敢拒绝,估计就要被他拿铁骨朵敲碎脑袋来,然后又从自己军中选个黄端远之类的人物继续去卖命,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张安国也不是好拿捏的,他已经盘算好了,五千民夫至少死个大半,然后自家部署在死个千把人,女真人也不会说自己不卖力了,然后在把那些活下来的民夫,拉进自己的队伍补充损失,队伍可能还比原来更加充实。接下来有的是仗打,没兵马就会被金人看扁了,想揉搓就揉搓。
张安国是豪强起家,这种人历来都是一个王朝的不稳定因素,所以乱世里起来的大都是这种人,一旦到了那种地步也就相信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觉得自己就是那得天命之人,可是这种人往往成不了大事。
因为这种人大多没有底线,为了自家的富贵,什么都可以出卖,为了扩充势力,拉壮丁“一棍汉”“一钱汉”都是家常便饭。屠城灭族也做得出来,仗着自己手里有把刀什么事情都敢做了,而他们自己的下场也往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