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康杰说到这里也是连连摇头:“当时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秦大刚表现得尤为要强,他的自尊心也是过分的重……”
我冷笑着打断他:“季导你误解了,这可不是什么要强,更不是什么有自尊心。这是秦大刚因为极度的自卑而导致的性格上的极端。”
季康杰也叹气道:“或许吧……”
但我又有点好奇了:“这人既然家境清贫,社会关系应当也简单,再加上他性格上的缺陷,又是怎么咸鱼翻身,能摇身一变,成为所谓上流人士的?”
季康杰说,他们零几年的大学生跟现在不一样,现在是个寒门绝不出贵子的时代,你上的大学再好,成绩再优秀,可只要你是寒门,依然很难出头。
但在他们那个时代,只要肯拼命读书,还是有很大的希望改变命运的。
秦大刚就是一个比所有人都要拼命的学生。
他依靠读书优异保研、直博,后来还被推荐去了欧美。
他在欧美混到了投资,回国后又趁着13年兴起的移动互联网风口创业成功。
“当时在学校里,每天晚自习,秦大刚都是最后走的,等回到了宿舍,还要挑灯夜读,真是让我们受不了……”
季康杰又摇头叹气,他说晚上十一点熄灯后,秦大刚还会拿着一盏台灯在自己的铺位上“哇哇哇”地高声读英语、背英语,吵得全宿舍的人都睡不着。
舍友包括季康杰在内说秦大刚几句,秦大刚就会涨红脸了喷人,说什么:“穷人在你们眼里是没有资格学习的是不是?穷人就应该一辈子受穷的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说:“你们宿舍几个人?就任由秦大刚一直在你们宿舍里面作妖吗?”
“连秦大刚在内是四个人,我们当然也是想过要修理一下他的……”
随后,季康杰又道,大概是大二上学期的时候,舍友们对秦大刚的容忍已经到了极点了,便都盘算着要给秦大刚一点教训。
但这个时候,震惊全国的马加爵杀人案传开了。
秦大刚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还哭了,由衷地感慨说,穷学生确实得买把锤子在宿舍里备着,否则被欺负了,都没有办法还击。
第二日,秦大刚还真的就把锤子给弄回来了。
他每天晚上挑灯夜读的时候,背一面单词,就会用锤子敲一下床位。
舍友们怕他真的效仿马加爵,所以计划就此偃旗息鼓。
“所以,你们就这样忍了他大学四年。”
“没有……准确来说,只有我一个人忍了他四年。除我和秦大刚以外,其他两个室友家庭条件都不错,他们大二下学期开始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原本他们想叫上我一起合租的,但我实在不舍得那些钱,只好忍着一肚子气跟秦大刚住到了毕业。
毕业后,他保研;我出去找了家公司实习了两个月,就此分道扬镳。
后来,我发现自己实在不合适干计算机行业,硬是不顾家里反对,去跨专业考了戏剧学院的硕士,在我老婆的资助下完成了学业,慢慢混成了导演。”
“嗯……”我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秦大刚想害你的动机是什么?”
季康杰也是很疑惑,说如果硬要谈动机,那在学生时代,秦大刚最讨厌的人确实是他。
因为季康杰家庭条件也不佳,只是比秦大刚稍微好一点。
但家境同样贫寒的季康杰却很受同学欢迎,人缘上佳,找的女朋友人漂亮,家底也殷实。
秦大刚看在眼里,曾几次酸不拉唧地说季康杰吃软饭,还扬言叫嚣什么莫欺少年穷,十年后,他一定要把季康杰这样的软饭男踩在脚下。
“那后来,你们又是怎么接触上的?”
“是他主动找的我,他新弄了一家娱乐公司,想要投一部剧来在行业里面博个名声。我之前的老剧火了,他就相中了我,约我吃饭,说要投资。
饭桌上,他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数字。
我说网剧成本用不了这么多。
他却说,让我可劲地造,多下来的钱,算是他大学四年总是麻烦我的补偿……
我当时觉得他生意做得挺大,可能回首过往,也明白他的幼稚了……
所以,我后来就高高兴兴地和他合作了。
哪成想……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我却说:“或许,没什么难理解的。你火了,他才找你,你不火,他就不找你……你跟他家境差不多,但你大学里的处境却时时刻刻让他嫉妒。
等上了社会,你一直不温不火,他却平步青云,一定是视你如蝼蚁的。
可后来,你却火了起来,你觉得,他能咽下这口气吗?”
季康杰听罢咬牙切齿道:“老板!那你的意思,始作俑者就是秦大刚吧!”
“即使不是,你身上的事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要不我们明天去逮他,审问一下?”
季康杰却不说话,他脸上布满了寒霜,不动声色地抓起了放在床上的水果刀。
“明天?不!我等不了!他!他害死了我老婆!”季康杰捏着刀愤然摇头,“老板,我大概知道秦大刚在哪,他曾经约我在红石榴酒吧玩过,他说他晚上经常会去那,我想现在就去那里找他试试看!”
其实当时我已经有点困了,但此时为深夜,季康杰为半人半鬼的体质,适合在深夜活动。
于是我便答应季康杰,随他启程。
可是在离开旅店的时候,我却感受到身后跟着一股阴鸷的气息。
回头看了好几次,但背后什么都没有,只能听到轻轻的狗吠之声。
我留了个心眼,再度不着痕迹地唤出了龙笔,坐上了去往红石榴酒吧的车。
到了停车场以后,我和季康杰一辆车一辆车地找了过去,还真的就在停车场里找到了秦大刚的七系宝马。
约莫等到凌晨三点半,一个醉醺醺的人影出现在了红石榴酒吧的门口。
那人生得矮小干瘦,脸上挂着天然的狠辣神色。
即使是酒醉状态,他眉目间传出的阴冷都掩饰不住。
“他来了……他就是秦大刚!”看见这个人影后,季康杰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我要好好问问他!”
“别冲动,咱们先找个地方藏着。”我拉着季康杰,藏在了一辆黑色的suv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