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长安书院大比。
国子监下国子学、太学、四门学,门下省下弘文馆,秘书省下小学,均派学子代表参加。
考试地点设在国子监,除了射、御项目在室外,其他科目都在主殿内,每名选手可选择三项以内科目参与大比。
观众席里,有皇亲国戚,书院学生,不当值的官员,考生家属等等,很是热闹。
皇帝没有出席,但太子、赵王、卫王、汉王和几位公主都来了。
由于是贞观年间的第一次书院大比,各科目的评判,都是文坛大儒、大家宗长,还有朝廷重臣。
学子入场时,袁圆严肃地背着小手手,大气又不失端庄,沉稳又不失严谨地走在弘文馆队伍的最前头。
一群大小少年郎君里乱入了一个矮墩墩的小女童,穿的还是弘文馆的襕衫,这不是闹吗?
其他人都开始担心弘文馆的未来了
可没轰动一会儿,就变成了哄笑。
小娃子停在国子监主殿外,试探着伸出小jiojio够了一下门槛,差点没摔着。
国子监是前朝建造的,为了突出监生的地位,门槛很高,小短腿是迈不过去的。
长孙冲都快被她笑死了。
这一路上小娃子都是“我很高傲,请勿打扰”的小表情,这下子高傲不起来了吧。
他站在小娃子身后,笑眯眯地戳她一下:“你求求阿兄,我抱你过去。”
尉迟宝琪站在另一边:“别求他,没安好心。把你的果丹皮都给阿兄,我抱你过去。”
袁圆警惕地看着两人,皱着小胖脸思考。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把她抱起来,放到了门槛内。
一道清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两个如何连小童都欺负?下次不可这样了。
袁圆转过头,看到一个高个子青年,她睁大眼睛:“嗨呀,阿兄你长得好像……”
长孙冲哈哈大笑:“是不是特别像一个人?”
袁圆猛点头,眼里都是“我见过,但我想不起来”。
青年敲了一下长孙冲的头顶,温和地对袁圆说:“不能叫阿兄,要叫伯父。我是房家大郎,你当是见过我父中书令房相公。”
袁三郎的信息早已在京城各大世家的案头,他比袁三郎还大一岁呢。
袁圆挠挠下巴,尉迟宝琪提醒她:“你房阿翁的大儿子,房遗爱的大兄。”
父子两人长得极像,几乎共用一张脸。
“哦哦哦,嗯嗯嗯。”
袁圆牵住房遗直的手:“房伯父,那咱们快进去吧。”
走了几步,还转头对长孙冲和尉迟宝琪做了个鬼脸。
她可记仇了呐。
大比的顺序为先六艺,后经史,最后问策。
六艺的顺序为:礼、乐、射、御、书、数。
第一轮“礼”的大比,袁方要上场。
袁圆经过太学的候考区时,很是担忧地看了眼袁方大兄。
小大人一般感叹:“大兄他没有我可怎么办呐……”
小圆脸上都是担忧。
房遗直低头看看忧愁的小娃,又看向另一边的袁大郎君,笑眯眯没说话。
把小娃子送到弘文馆的区域,房遗直就离开了。
等大比开始,参加第一轮的学生站在了大殿中央。
四面都是人,可想而知心理压力有多大。
袁圆也可紧张啦,握着小拳头紧张地看向场中央。
然后就看到房遗直走到了所有考生的最前面。
小娃子小嘴嘴张成“O”形。
一旁尉迟宝琪给她解释:“房阿兄是五礼大比的主评判。”
五礼指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所有参与大比的学子,要依次同时做出以上礼仪,且需面四方而行礼。
一共做四次。
袁圆无意间让袁方入了房遗直的眼,他审视的目光时不时放到了袁方身上。
事实上,对于五礼,出身高门豪族的子弟从小耳濡目染,行起礼来更流畅自然。
他们的礼,是生活。
而寒门子弟的礼,是行为模仿。
不过能看出来,小娘子的大兄很是用心,动作规范,也很自信。
袁圆在场外跟个扭蛋似的,扭来扭去跪坐不住,总想站起来给大兄加油,但是旁边两位阿兄都拦着她。
最后袁方得了次名。
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太学参加学院大比,已是很好的名次了,比太学其他参与“礼”项目的学子名次都高,足够他名声大振了。
而头名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的长子李崇义,皇族旁支,弘文馆的学生之一。
第二轮是“乐”大比,礼仪乐舞。
六乐指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等古乐。
古六乐流传流传至今,只有《大韶》、《大武》二乐,所以参与大比的学子可自行选曲。
乐人依次入场,第一名学子开始比试。
坐在长乐公主旁边的袁青认真看着场内的表演。
从方才的礼,到现在的乐,少年郎君们举手投足间,呈现出了最极致的华夏美学。
泱泱华夏,礼仪之邦,国风古韵,振聋发聩。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从周王朝流传下来的君子六艺,是文人的风骨,也是真正的华夏文明。
还有古诗。
古人留给后世的宝贵财富之一大概就是,无论身处哪个角落,当你说出“举头望明月”,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低头思故乡”。
这是独属于华夏人的浪漫。
有自豪,当然也有遗憾。
那些动不动鞠躬的小国家,他们礼仪也是源自华夏古代,可惜人家传承下来了,咱们自己却断了。
还有类似茶艺文化这样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文明遗产,似乎也被其他国家发扬光大了。
袁青作为一个有幸见证历史的现代人,真是感慨万千。
主殿内乐声激昂,小娃子却已经靠着尉迟宝琪睡着了。
尉迟宝琪把她抱到观众席,交给了赵王。
小童似乎都是这样,一时精力充沛到让人头疼,一时说睡就睡着了。
他低声说:“数术最后才比,就让她睡一会儿吧。”
赵王已经快被默认成小娃子的监管人了,他也没说什么,把小家伙接过来,捂住她的小耳朵让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