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先给小孙女梳了新发式,换了新衣裳,披上红色小披风。
袁圆就坐不住跑出去玩了。
袁少卿等在廊下,袁圆跑到他三两步外停下,期待地看着他。
好阿翁笑眯眯夸奖:“好看。”
小娃子开心地蹦蹦跳:“哇哇哇,那圆圆都可好看啦!!!”
袁少卿慈爱地看着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自家小孙女更可爱的小娘子了。
这时,管家打开了大门。
二门和大门都开着,在院子里蹦跶的袁圆,正好与站在大门外的人对了个眼。
是个年轻的男人,高大俊朗,气度不凡。
袁圆眨眨眼,跑了过去。
袁少卿也看了过去,顿时大惊,也连忙走出去。
男人见小女童一点不认生,高兴地向他跑来,有些意外。
但还是温和地立在原处,等她过来。
这人看着跟袁大郎年纪差不多大,袁圆可有礼貌了,跑过去先叫了他一声:“伯父。”
然后从小兜兜里掏出一枚铜板,递给他。
“我们家今天没有剩饭啦,都被圆圆吃光啦,你明天再来嗷。”
这可是刚刚阿奶奖励她的呢,她的全部小钱钱。
这两天她都看到阿奶在门口给了好几人食物了,没有人比她更懂怎么帮助别人了!!!
跟出来的袁少卿:“……”
他正要行礼,年轻男人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
从对面出来的魏征正好也看到这一幕,忍住没笑。
他入宫走到半路,就遇到出宫的陛下,说了盐的事情,这位就想来袁家看看制盐的场地。
只是落后了几步,这天下之主都被当成叫花子了。
袁圆看到魏征,高兴地喊了一声“魏阿翁”。
魏征温和地应了一声。
李世民看看手心里的铜钱,又看看小童满是真诚的小圆脸,哭笑不得。
他蹲下身,将铜钱塞回到她的手上。
“伯父不需要。”
这一声“伯父”吓得袁少卿小心肝一颤,魏征对他摇摇头,他才没开口阻拦。
但也在第一时间避开了李世民蹲下的方向,站到了魏征身侧。
李世民又摸摸小娃儿的脑袋:“你就是袁家二娘子?”
袁圆把小钱钱收好:“嗯嗯嗯,我就是二娘子呀。”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我们家还有阿翁,阿奶,大伯父,大伯娘,二伯父,二伯娘,大兄……”
魏征忍不住打断她:“圆宝儿,这位是……”
李世民接过话头:“是二郎,你就叫我伯父。”
袁圆睁大眼睛:“哇啊,那你好棒哦,我们家也有二郎,是我二伯父,还有二郎君呢,是我二兄!!!”
言下之意我们家更厉害!
袁少卿连忙阻拦:“圆宝儿,不得无礼。”
要知道圣人还是秦王时任过尚书令,登基后就没人敢受尚书令一职了。那曹国公李世勣为了避圣人的名讳,都改名叫李勣了。
天子面前,谁敢与之相提并论。
李世民却没有生气,对袁少卿说了一句“无妨”。
他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小圆宝儿,这名字好。是你想出制盐之法的?”
袁圆点头:“嗯嗯,我都可厉害啦,我阿姐说给我做好吃的饺子,我一下子就都想起来啦!”
声音肯定又急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李世民被她逗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小儿的声音,就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他的长子承乾出生的时候。
“那你如何想到……”
话说一半,袁圆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胡子:“二郎伯父,你的胡子好像我阿翁画的羊咩咩哦。”
别人的胡子都没有二郎伯父的像!!!
李世民:“……”
他如今廿八岁,周围的臣工年岁都比他大很多,为了保住威严,蓄了长须。
但也就长了一点点!!!
他身后的袁少卿闭了闭眼,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
魏征忍着笑,勉强替陛下挽尊:“是吾等不修边幅,让二郎受了无妄之灾。”
每日由数名宫人精心打理,自是与寻常人不同的。
魏征看向小娃儿,见她还揪着那一缕胡须,咳嗽一声:“二娘子,不得无礼。”
袁圆嘟着嘴,把他的胡须重新捋出小尖尖,才松了手。
满脸都是“我才没有弄乱呐”。
李世民深吸口气,站起身,低头看她:“你这调皮的小娘子呀,可有什么喜爱之物?伯父赐……送与你。”
袁圆看向阿翁,袁少卿顶着压力,点了点头。
小娃子两眼放光:“我要二毛,三毛,四毛!!!”
她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圈,大声说:“还要龙凤糕、七返糕、莲花饼、五色饼,还有百花糕!!!”
一点没客气。
李世民脑子里“嗡”的一声,依稀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又没有头绪。
袁少卿见圣人一脸肃容,已经开始在心里想遗言了。
才想了个开头,李世民又缓了神色。
“好,都给你。只是这二三四毛,可是府上的侍从?”
他眉心微蹙,御赐侍从也不是不行,只怕这府里的人不会自在。
身后的魏征回复他:“是鸡。”
李世民:“……”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袁少卿,挺端正的人,怎么养出那样古灵精怪,嗯,又聪慧可爱的小童。
李世民忍不住点了点小娃儿的额头:“都依你。”
他看向巷子口,那边马上跑来一名内侍,弯腰行礼:“圣人。”
这是李世民的内侍长官张阿难,秦王府旧臣,同时也是大唐的开国功勋,品级可不低。
李世民吩咐他:“明日送几只杏花鸡过来。看看宫里还有多少,有的都送来。再送些糕点过来。”
张阿难拱手行礼:“臣遵旨。”
袁少卿也连忙谢恩。
袁圆的小嘴嘴张成“O”形,原来这个二郎伯父是她的任务对象李世民!!!
……可是她的任务对象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美伯父,变成干瘦的小老头呐!!!
李世民对袁少卿说:“待制盐之事成了,还会有厚赏。”
又看了眼满脸惊讶的小女童,忍不住加了一句:“你家这小儿天真烂漫,让人甚是喜爱。莫要染了世故,就这样娇养着吧。”
说完,他也不进门了,背着手就往巷外走。
等上了马车,突然笑了出来。
原本出宫是得了一点时间,想去茶楼听听民间的声音。
待知晓了细盐的事情,又想来看看什么样的孩子如此聪慧。
来的路上,想的都是帝王权术。
可那个孩子,眼神清澈,思维跳脱,不仅刀枪不入,还杀伤力惊人啊。
见马车走了,袁少卿松了口气。
他看向又回到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孙女,脸上都是无奈和宠溺。
魏征拍拍他的肩:“圣人来此原是要细问的,可见到了人,却什么都不问了。”
“是好事。”
“二娘子的路还长,这普天之下,只有皇权能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