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街道上疾驰奔跑了一段路后,汉吉终于低声开口:“……你很安静呢,利昂娜。”
“我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团长。”利昂娜咬牙忍住肩头伤口,因为骑马颠簸带动的痛,“而且,我现在肩头痛得很,不太想说话。”
“是吗?我还以为你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才叫人来找我的。”
“……那是因为,我想团长有很多话想问我吧?”
确实是这样。
可利昂娜昏迷了将近一个月,汉吉有再多话,再多情绪,都在她昏迷的这么长的时间里消磨没了。
就连利昂娜自己,听说她昏迷了这么久,也是吓了一跳,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昏过去几天,没想到……白白耗费了这么些时日,不然她就可以做成更多事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萨克雷总统的椅子被装了炸弹这事吗?”
利昂娜应了一声,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是他那张恶趣味折磨人的定制椅子,真是讽刺啊。”
汉吉刚才只是跟他们说,炸弹是装在了萨克雷总统的椅子下,却没有说明是哪一张,可利昂娜却准确说出,说明她确实是骗了他们。
“利威尔可是非常生气哦,没关系吗?”
利昂娜听到这话,忍不住伸手按了按,放在制服上衣口袋的止痛药瓶,答道:“事后,我再想办法哄哄他吧。”
……如果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再拐一个弯,他们就到餐馆了,也就是说她们没有多少时间继续谈话。
汉吉抓紧了马绳,声音沉闷地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吉克想要做什么?调查兵团已经被怀疑跟艾伦也有关系,我们的处境变得很困难了啊。”
“你想要现在就知道吗?”
汉吉被利昂娜的反问,闹得很是烦躁,她几乎心情躁郁得想要破口大骂,甚至对利昂娜这个伤患动手。
质问她为什么明知道会发生这一切,却不想办法去阻止,也不至于让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
可是,她仅存的那点理性又压抑住这股冲动,她比利昂娜更加不敢作为,她没有质问利昂娜的这个权利。
她内心深处,隐约知道利昂娜还在欺骗他们,可她还是让人归队了,她自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现在再去责怪谁又有什么意义?
利昂娜见汉吉迟迟没有答话,也不知道背后的人现在是什么想法。
“团长。”利昂娜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肩头那越发猛烈的痛楚硬生生忍下,“你应该问的是,艾伦想要干什么?但很遗憾,连我也不知道他真正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只能说,还是相信那家伙吧。接下来的道路,我们也会走得很艰难,有可能会失去很多人……马雷的人已经潜入,我们很快就要走到决战的时刻了。可我看不到决战的结局,现在非常害怕。”
汉吉因为利昂娜这番听起来,完全没有半点掺假的实话,心里猛地一震。
她让自己相信艾伦?在他逃跑之后?在他组织了耶格尔派背叛军团?还说马雷的人已经潜入……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现在城内已经内讧,马雷人也来了,她却还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要他们相信艾伦?!
汉吉抬眼一看,前面就是马雷人俘虏工作的餐馆。
之前,利昂娜就说过大战即将来临,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吗?
汉吉先翻身下了马,她牵扶着利昂娜下来,看见对方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额上冷汗直冒。
利昂娜拼死救下莎夏,也就是说原本莎夏会死在那艘船上,她用尽自己的力气,想办法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她的肩伤都已经痛成这样了,却还要跟着他们一起,这份要跟他们共同战斗的决心,汉吉怎么忍心去责备她?
“喂,你脸色也太差了吧?”约翰拴好马,担心地走了过来,“果然还是让人送你回医院吧?”
利昂娜摇了摇头,她手指发颤地摸向了上衣口袋,却拿不出放在里面的止痛药,汉吉伸手帮她拿了出来。
“……谢谢。”
利昂娜嘴里发干,她把药瓶塞到汉吉手上:“麻烦团长帮我保管着。”
见汉吉疑问地看向自己,利昂娜别具深意地说道:“麻烦团长……一定要帮我保管好止痛药,我怕我会弄丢。”
如果她没办法跟汉吉一起去找兵长,至少汉吉带着兵长逃走的时候,这药能给他用上。
“莎夏!”
在大门前没等一会儿,尼可洛就兴冲冲地从厨房跑了出来,把其他人都当成了空气,脸上眼里满是看见莎夏时的兴奋喜悦。
利昂娜从尼可洛眼里,清晰见到那种对莎夏恋慕的感情,这是她之前都无法看见的情景。
尼可洛哭得那样伤心,跪倒在莎夏的墓碑前,被军团的人踢打,都比不上他失去了莎夏的痛。
一想到失去重要之人的是自己,利昂娜完全能明白,尼可洛那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尼可洛!抱歉,突然就跑来找你。”
莎夏的脸上也很是高兴,只是她的那种高兴跟尼可洛的不同,她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只是单纯觉得尼可洛煮的东西很好吃。
利昂娜忽然想到,莎夏临死前说的那句“很想吃肉”,到底是单纯的那样想,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也许,这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吧?
“没关系!你们突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是来吃饭的吗?正巧呢,你的家人今天也来了,正在里面用餐呢。”
利昂娜听到他这话,心头一颤,震惊地转过头去看着餐厅大门。
刚才他们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声,还以为是普通客人来用餐,没想到竟然是……?!
不对,为什么莎夏的家人还会来这里吃饭?莎夏没有死,尼可洛就不会认识她的家人,怎么还会邀请他们就在今天来这里吃饭?!是凑巧?也不对,他们不是士兵,家境也一般,根本没有理由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