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一直都知道,他放不开利昂娜,在地下洞窟的那次,他就知道了。
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以为自己已经把那些心绪整理好了,即使利昂娜往后遇到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再有所动摇。
他跟这家伙,彼此都早已经做好了各自的觉悟。
只是,死亡真实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就该让利昂娜呆在城墙里,即使她挣脱,他也要把人束缚起来,可那是不可能的,战争一旦爆发,哪里都不会是安全的地方。
世人都惧怕的巨人,在他面前也就那样,可这无形的死神却三番四次从他身边夺走了那些,他所珍爱的同伴、亲人。
现在那无形的黑影,又伸手要夺走眼前这个人了,他该怎么办?
他什么都做不了。
让利昂娜变成巨人,把艾伦吃掉?也许可以,艾伦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让吉克那混蛋跟艾伦再接触,可让利昂娜再适应巨人力量已经不可能了,他们没有那个时间。
但是,这家伙骗了他们,虽然他跟汉吉多少也是心甘情愿被骗……即使她控制不了巨人能力,知道未来也能够应对吧?
可应对不了,那又怎么样?
他唯一珍爱的这个人就要死了,这个闯进他世界的人就要消失了,他珍爱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了,那他还坚持什么?他还保护什么?!他为了什么!
无数黑暗负面的想法,正侵蚀着利威尔的内心,他累了,他很累,他想让周围正注视他的,死去的那些人,埃尔文、利威尔班、米克……全都滚开!!
“兵长……”
利昂娜的声音很微弱,一下阻断了利威尔内心那些黑暗吵嚷的声音。
“好痛……”
利威尔伏低了身子:“撑着点,我们马上就到了。”
“手……好痛……”
利威尔惊觉,顿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看着那被自己抓得通红的手,心脏鼓动,乱了节拍。
“兵长,你现在的脸好可怕……”
利昂娜微笑起来,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会消失般脆弱。
利威尔看到她这种笑,一片死水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低哑着声音道:“……你又骗我。”
利昂娜看进利威尔毫无生气的眼睛里,一时说不出话。
她从来没想过,当自己真的要死了,这个人会这个样子,他嘴上总嚷嚷要杀她,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像只受伤的猛兽,不让任何人靠近。
利昂娜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对不起。”
利威尔紧紧又抓住她的手,抓得她很疼,但她没说,因为对方的手在发抖。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利昂娜觉得身体发冷,“对不起,兵……”
“我不想听你这些无谓的道歉。”利威尔打断她,“你是打算就这样一死了之吗?然后什么都可以不用管,不用负责了是吗?”
利昂娜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她看见利威尔红了眼睛,这个从来没见他哭过的男人,现在却顶着一脸鬼煞的表情,瞪着她红了眼睛。
“你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让伊蕾娜给你注射针剂,让你变成巨人把艾伦那家伙给吃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啊……”
其实,利威尔根本没去细想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像个机械一样,条件反射说出一些话而已。
一帮人站在角落里,见利昂娜醒了,也因为利威尔那杜绝他人的气场,不敢靠近,莎夏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全都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两个人。
利昂娜看着这样的利威尔,心痛到,连说出自己会没事的,这样假意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在以前的人生里,她从没被人这样珍视过。
她知道的,马可、约翰、利威尔,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很纵容她,宽待她,给了她很多从没体验过的温暖。
即使她做错了很多……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了很多原本奢望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憾了。
可唯独利威尔,这个本应该跟她的生命道路,毫无联系的人,让她深爱到连呼喊这个人的名字,都会心痛的这个人……
她舍不得这个人。
利昂娜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她只想着自己能去做些什么,即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不想去考虑。
她希望利威尔会为了她的死感到很伤心,但她希望他只要伤心一阵子就好了。等大战过去,迎来结局,他们都能好好活着的话……他也能慢慢忘记这些事,忘记她,再去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跟幸福。
可眼下看来,她猜想错了。
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原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她只要一想到这里,就不想就此死去,即使之后会有很多痛苦的事情,她也不想离开这个人。
随着时间流逝,利昂娜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能量,在一点点流失。
她费力地张了张嘴,第一次痛恨声带受损,带来的后遗症,无法好好发出声音,无法好好表达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经历了那么多次临近死亡,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让她有那么多挂心的事要操心,也许是因为,她终于懂得了生命的意义。
“……我爱你,兵长。”利威尔瞳孔一震,低下头去,利昂娜此时说话很费劲,几乎听不太清,“我……一直爱的人,都只有你……不是马可,不是任何人,只有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你要想杀了我,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利威尔看着她强撑着精神的样子,就好像在做最后的生死道别,闷声道:“这些话,等你好了再说。”
利昂娜摇摇头:“我怕,会来不及……”
“闭嘴!我说了,等你好了再说!”利威尔加重了语气,一手覆上她的头顶:“现在给我闭嘴,不准再说话。”
“利昂娜!”
汉吉从驾驶室出来,就看到柯尼押着两个小鬼靠在角落里,正询问怎么回事,约翰就跑进来说,利昂娜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汉吉听到她中枪了,一时还难以反应,困惑疑虑,接着就急忙打开内舱门,跑了出来。